竹语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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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桐叶上三更雨,碧竹影里惊堂风。风划过虚空,在竹叶林梢间跳跃轻鸣,仿佛远古谁挂在林梢的叹息,一脉幽幽撩起久远的思念。

    常在半夜醒来,檐前的风铃清脆的叮当,予静谧的夜一片宁静。远山一抹,便如情人的眉黛,随着夜的呼吸,跃动起伏。抱膝坐于窗前,窗外月色溶溶,窗前闲植的几株芭蕉投下斑驳的绿影,而白日安静的竹林却是蛙们的天堂,绿影芭蕉说风流,听取蛙声一片。此时,月光偷偷溜进了我的屋子,像多年的老友,来窃我的酒喝。窗下夜来香馥郁的芬芳也仿佛被月色融化,一缕若有若无的兰麝之香丝丝沁入心脾,似乎我便是千百年前拈花吟月的幽人,在自然细微的脉动与吟唱中抓住那一点灵光,于稍纵即逝的一瞬写下灵魂古老的诗篇。

    一天有四时,四时不同天。竹林的风景,犹如一幅流动的水墨,时间变幻,其色彩和神韵亦随之改变。

    清晨,鸟儿们的叫声拉动沉沉的曙色,将竹林从熟睡中唤醒。倘有兴致,摘一片竹叶,撮唇一呼,群鸟应和,晨曦在忙碌中铺开了生活的画卷。捧一卷诗词,择一张石凳,或依律填词,或吟咏诵读,或掩卷遐思,鸟儿们都是观众,他们会呆在一角静静的欣赏,竹涛阵阵,重露哒哒,便是共鸣与鼓励。人们呢?忙碌的他们没我这份闲情,早随竹林上空袅袅的炊烟散入了山水画卷,给这幅闲淡的水墨增添了不少灵动的韵味。

    中午,灼热的阳光把大地变成了硕大的蒸笼,万物都置于其中被无情的炙烤。惟有竹林却在炎日的午后给了山里的人们一个清爽的天堂。大人们三三两两的编着竹席,有一搭没一搭的拉着家常,好动的孩子们此时格外安静,细看,却是横七竖八的躺在竹席上睡着了。风长久的在林间盘旋,像精灵的魔法,像多情的少妇,凑近竹的耳朵,絮絮低语。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世界,竹与人们在各自的天堂,和睦相处。

    傍晚,月亮乘着清风从竹林间升起,渐渐爬上了林梢,鸟们就在晃动的枝桠间与蛙们谈判,就竹林的管辖权进行最后的交接仪式。晚风缓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竹林淡淡的笑着,像菩提树下的老僧,有种跳脱出尘,宁定禅悟的韵致。

    如若下雨,那竹林将别有一番景致。碧风吹重竹,管弦自风雨。风吹竹林,枝摇影动,似埙散塞外,箫鼓齐鸣,雨滴竹叶,嘈嘈切切,如珠落玉盘,琴音滚动,再加上蛙们虫们的伴奏闭了眼睛,伸出双手,那来自天籁的声音便如有形有质之物,在你的指间轻轻滑动。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纵是世间最好的乐师也只能在自然最纯粹空灵的乐音中臣服,膜拜。大雨过后,浮空积翠,空气鲜润,竹叶膨胀的生命的气息渐染开来,总在无意之间将你深深的迷醉。贪吃的人们,此时可是提了竹篮,在竹林间寻寻觅觅,原来正忙着采那美味的竹根菌呢!愉悦的笑声穿过林梢,久久的在云边回荡

    不同于屈子之竹“未曾出土便有节,纵使凌云仍虚心”的气节高拔,本心固守;不同于子美之竹“穿林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的宁静祥和,生活妙趣;亦不同于板桥之竹“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遒劲凛傲,人生真谛;我之竹是“独坐幽篁携长琴,歌舒啸傲醉平生”生性放达,独笑沧桑的。因为竹林像漠离了红尘的寺院,与世隔绝的桃源,缥缈无迹的蓬莱,而我就是寺院中修行的喇嘛,桃源上泛舟的舟子,蓬莱间悠游的粉蝶,在诗词间穿行,于岁月中癫狂。

    所以说竹林就是我心中一方固守的净土。听,风划过虚空,血脉又在胸腔中律动。梅落竹林春先发,寒窗冷月苦读书。此时,且拾起我的笔,夜夜念书习字,待哪一日也有狐妖鬼怪怜我的寂寞与悲苦,乘一叶小舟入梦,倚立于修竹之间,衣袂飘飘,来续写属于我们的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