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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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都不满意自己的儿子。比如说爱哭,小时候与楼下一位女孩子吵架也会哇哇大哭,让我觉得很没面子。上学后学习成绩又不好,尤其是上初中以后,教他的那个班主任是我大学的女同学,本来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可教来教去,成绩却一个劲地下滑,到后来他甚至都不敢把成绩单往家里拿,常常气得我是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  

    说实话,儿子的到来很让我意外。当妻子告诉她怀孕了的时候,我不免有些惊诧,呵,这么快就怀上了?要不咱们先做掉吧。我感觉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呢,一点都没有当爸爸的准备。可是妻子坚持要生下来,而且说有人告诉过她,女人的第一胎大多是男孩儿。生下来一看,果然就是个男孩儿  

    或许是因为没有什么思想上的准备,儿子到来总让我有些漫不经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那时因为年轻,脾气也不好,对儿子总是没有什么耐心,有一次因为他哭闹,我还曾赌气把他扔在一边不管不顾,现在想想,总觉得有一种隐痛挥之不去。上学以后,我也没怎么管过他的学习,每天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看见儿子学习成绩不好,便大加训斥,霹雷闪电一般,从不考虑这样做会给儿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其实从根子里说,我是一个特别自私的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总觉得自己的事情才是普天下最重要的事情,很有些自命不凡的样子。别人的厌恶也就罢了,而对于自己的家人,便会造成一些无形中的伤害。  

    其实从开始懂事起,儿子就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很少跟我顶嘴,而且总像是有什么心事儿似的,上初中以后,我们的交流就变得越来越少了,当然有时一言不合也会吵上两句,那是因为他正处在青春期,有一种叛逆心理。而每次的争吵,又总是被我的粗暴和强横所压服。因此他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起来,有时一整天也不跟我说一句话。上高中的时候,我们把他送到了襄城县高中,想让他在那里锻练一下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儿子也默默地接受了。襄城县的条件当然不如市里,大冬天教室里冷得能结冰,三伏天宿舍里如同蒸笼,但这些儿子都默默地承受下来,在我们面前从没有任何的怨言。高中毕业后,因为学习成绩不好,我们没有让他考大学,直接就把他送到了加拿大,希望他能在国外闯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去年出国的时候,虽然我在感情上也有些依依不舍,但看到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内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儿子到了加拿大后,生活得挺好,与当地的房东相处得非常融洽,对新的环境也很适应,我们也就放心了。每次在电脑上聊天,他都表现得很快乐,仿佛到了天堂,我们都觉得很愉快。 

    可是,前天,我们像往常一样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聊到了春节,儿子说,今年春节不能在家里过了,也看不上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了。我说,其实春节也没啥过的,每年都一样,我们两个在客厅里看电视,你妈妈在里屋睡觉。说这些时我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很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可是儿子却在那边沉默了,似乎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他突然说:“爸,我想家了,我想俺妈了。”那一刻,我的心不知怎的就是一沉,一种忧伤的情绪立刻涌上心头,想到儿子一个人在那么遥远的国度里独自生活,前不久还在利用放寒假的时间到饭店里打工,去刷盘子,努力地挣钱养活自己,就觉得心里特别的不忍。我从视频里看到,儿子在说到这些时候开始流泪了,尽管他想掩饰,但那眼泪却不断地流下来,一颗一颗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看着儿子流泪,我一下子变得特别软弱,特别无助,是呵,这个春节儿子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和我一起看电视了,再也不能躺在家里的床上度过一个温暖的初夕了,那种身处异国他乡的孤寂和落寞又该是怎样的呢?一想到这些,我的心揪紧了,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夺眶而出。那一刻,我仿佛理解了什么是父亲,什么是骨肉,什么是亲情。儿子呵,在你成长的同时,爸爸也在同你一起成长呢,你让我体会到了我从未曾体验过的人生,教会了我应该承担一种怎样的责任,使我以前轻盈而淡漠的人生在这一刻变得沉甸甸的,仿佛一下子丰富了许多。  

    此刻,我多想对儿子说一声,儿子,我爱你。然而我没有说,我只是说,天太晚了,你也该睡觉了。随即就关闭了视频聊天的镜头。可是就在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彻底垮了,一种痛彻骨髓的伤感弥漫了我全身的每个角落,我的心好像也一点点地碎了。望着那突然在眼前消失的画面,我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深深的后悔,满脑子只想着只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对方,哪怕是海枯石烂,哪怕是天荒地老,哪怕是沧海都变成了桑田。

    儿子,在这个平淡的飘着雪花的早晨,我突然发现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