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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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幺,她是朕的爱女!”

    原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哀悼”女儿的不幸,陶忘机一听见有人掳走她女儿的消息,惊得泪也不流了,急急忙忙奔向正厅想打听清楚,好叫她的道士大哥画道符把人找回来。

    可是一到了厅口来不及后退,那个眼睛比鹰眼还利的李棋马上认出她,并高声疾呼:娘娘留步!害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僵直着,惹得所有眼光全往她身上投。

    早说她不接受封诰的,偏这冤家一意孤行,不管她一再高呼不进宫,硬是将贵妃的名号封给她,害她尚未进宫已遭皇后嫉妒了。

    想想何必自找罪受呢!

    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是皇宫内院,时有所闻嫔妃为争宠而相互争斗,得罪皇后的她肯定更不好过,她才不要为了一个男人而葬送终身。

    若得帝王宠则恼怒后宫三千人,反之不受宠是一人孤老寒宫,无论是哪种境遇都是活受罪,快活的只有帝王。

    所以她毫不考虑的离开他投奔学成下山的大哥,两兄妹相互扶持的各开了妓院和道馆,日子过得马马虎虎倒不虞匮乏,小有积蓄。

    本想嫁了女儿之后就把倚春楼收起来,反正当家花魁都走了,留下的莺莺燕燕撑不住场面,不如早收早享清福,赖给她阴险狡诈的女婿养。

    没想到天还真爱捉弄人,事隔多年之后还会遇上当年的冤家,可见她躲得不够彻底,黄沙漠漠的塞北似乎不错,改天买一窝羊去放牧,住住穹庐当大漠子民。

    “你别尽瞪着我成不成?把女儿搞丢又不是我的错,要怪去怪你的好女婿。”

    她都人老珠黄还有什幺好看,看得心慌呀!

    眼神飘忽不定的陶忘机就是不看一脸恼意的皇帝,早该断了的缘份不必再连系,她现在只关心女儿能不能平安归来,其它的杂事入不了她的心。

    “你瞒得朕好苦呀!忘机女。”让他一寻十来年仍不见踪迹。

    “都跟你说了几百遍,别叫我忘机女,你这帝王脑袋是装豆腐渣呀!偶尔灵光些。”她早忘了有个人总在桃花树下叫她忘机女。

    天底下敢毫无顾忌辱骂帝王的,也只有她陶忘机。

    两人相识得早,当年他不过是个少年君王,刚登基没多久,不懂朝政一味的追求风花雪月,年少的恋情最叫人难忘,也最深刻。

    可惜逐渐流露的帝王相终于把两人拆散,不能像少年时期打打闹闹,呆板的规矩渐生。

    “娘娘,不得对皇上无礼。”谩骂皇上是犯天威,足以打入大牢。

    “怪了,这李棋怎幺一点长进也没有?死板板地老惦记着大内规矩。”出游江南又不是头一回,严肃的板张脸给谁看。

    “他是朕的臣子,自然以维护朕为先,倒是你这性情始终没改。”令人好生怀念。

    “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能变到哪去,前些日子才瞧见一根白头发呢!”岁月催人老呀!

    皇帝仍用怜爱的眼神注视陶忘机。“你不该瞒着朕独自离开,还带走朕的公主。”

    “喂!你搞清楚点,小安是我的女儿不是公主,你后宫佳丽三千还怕没人帮你生吗?”她微带酸味的不许帝王与她抢女儿。

    “朕有八子,可是女儿却少得可怜,没有一个同宁安公主那般深受我喜爱。”

    迟来的女儿让他倍感欣喜。

    “宁安公主?”谁呀!

    “咱们的女儿,朕已封她为宁安。”宁和安详,齐一世太平。

    陶忘机没好气的一啐。“等人救回来再封,她不见得领这个情。”

    小安同她一般不爱受约束,多个封号只是平添苦恼。

    “朕这公主是得罪了何人,怎幺有人敢胆大包天的掳走朕的爱女?”他定严惩不可。

    王法荡然无存,竟然在一国之君面前将人掳走,罪无可逭。

    “哼!小安生性单纯哪会得罪人,还不是你那好女婿造的孽。”一提到他心里就有气。

    当日她想了诸多法子意在刁难,摆明了不把女儿许给不学无术的他,聪明的公子哥儿早该知难而退,别妄想娶她女儿为妻。

    偏偏她小觑了他的骨气和狡猾,龙门阵一摆还阻止不了,完全不当一回事地让她当场难堪,气得她只好揣起棍子狠挫了几下。

    谁知道力道没捉稳下手重了些,一个径的狠挥将人击得吐血,害她心不安的揪了一下,担心真把人打死。

    结果他竟然隐瞒本身武功不差的事实,一掌劈碎她喜爱的云母石桌,威胁她不把女儿许给他就如同石桌的下场,让她气结在心又无法摇头。

    “他?”皇帝转头一望常天竞,看来气宇轩昂,为人中之龙,他日必有一番作为。

    陶忘机由鼻吼哼出气“就是他,吊儿郎当,嘻皮笑脸,油腔滑调,玩世不恭,诡计多端”反正从头到脚烂到底,一无是处。

    皇帝有趣的看着她数落。“但朕的女儿喜欢他,这点你就无能为力。”

    “你”哼!

    女儿跟她呕气还是生平仅有一次,吓得她以为真把人打成重伤,不治而亡,连作了好几逃隈鬼索命的恶梦。

    “儿孙自有儿孙福,待朕的女儿救回来后,咱们一家回京里团聚,朕会加强禁卫军保护你们母女俩。”绝不让她们担惊受怕。

    但是皇帝的一番好意并未让陶忘机好过,反而一脸心虚不已的闪避他的眼神。

    “瞧你这皇上说什幺混话,君无戏言岂可儿戏,你刚不是作主将女儿许给常府大少,你要棒打鸳鸯拆散人家小俩口呀!”

    “呃!这”他倒没想到一时龙心大悦口头赐婚,收了义女却发现她是凤凰女。

    “不想让女儿埋怨就别自作主张,乡野长大的娃儿是禁不住爆中繁复的礼节,你带她回宫等于扼杀她的开朗天性,身为人父的你怎能忍心折了她的双翼,让她飞不出你那小小的太和殿。”

    陶忘机说的正是自己的心意,与人争宠不如自在的过日子,既然年轻时不愿进宫常伴君侧,在情意渐淡的多年以后,再进宫也了无意思,何必自找麻烦。

    不当公主不当贵妃,母女俩心意相通,但求平凡过一生,胜过锦衣玉食。

    何况桐城首富之子是她女婿,还怕少了排场吗?一个吆喝就有人伺候得服服帖帖的,绝不比皇宫内院差。

    “你不跟朕回去?”脸色一沉,圣颜微泛豫色。

    她讪笑的一舞双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回也是不回,不回也是回,你有空就来看看我,叙叙旧,省得咱们相看两厌。”

    “爱妃”

    不让他龙口说些不爱听的话,陶忘机拿出当嬷嬷时的看家本劣诼住他的嘴。

    “哎哟,别妃不妃的,现在这样不挺好,你坐不住朝政爱四处游历,我呢就陪你到处走走看看。

    “人吶!不能太拘泥于形式,你心里有我我就很满足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就别伤神了,我叫人备桌好酒好菜畅饮一番,心放宽了自然开心。”

    暂时把女儿遭掳一事先搁在一边,陶忘机神态坦然的命人备妥饭菜,凤眼送媚地频频劝酒,不让帝王有一丝思考的余地。

    女儿许了人便是夫家的事,自顾不暇的她只好相信女婿的本事,把女儿留给他实属下下之策,她也很无奈。

    雏雀离巢,幼鹰习飞,她若不放手怎能让女儿飞得高呢?

    像是伤怀的叹了一口气,眼看她的冤家醉得差不多了,她不走还待何时,真让他迎进宫里当贵妃不成。

    “娘娘,故技重施不好吧?”未出鞘的剑横在身前,李棋意欲拦阻。

    她气恼又伤神的凝睇这尊门神。“你怕我趁机开溜呀!我的女儿生死未卜,你以为我走得开吗?”

    “可是”他隐隐觉得不妥,似有事要发生。

    “李棋,你这死脑筋几时才会开窍?去守着你的皇上别让他出事,我去问问情形糟到什幺程度。”陶忘机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让人察觉不出异样。

    李棋顿了顿让开身子放行。“娘娘别再跑了,皇上追不动你。”

    那才好,她难舍的回头望了一眼深爱过的帝王,深吸了口气断然绝爱,该走的时候不能再犹豫,否则她会舍不得离开。

    吞回口中的苦涩强忍辛酸,她毅然而然的走出帝王的世界,再一次离弃了他。

    也离弃了她从小呵护到大的女儿。

    下雪了。

    心和雪花一般寒。

    但她不后悔。

    *****

    “哎呀!你别拉,快放手啦!跟前跟后不烦吶,早说我不回去当公主了,你干幺像父王一样老怕我开溜,我又不是不负责的阿娘,连女儿都拋弃的带着阿舅和青崖远走他乡”

    说不气的朱祥安气得老将这回事挂在嘴上,让心不安的常天竞无时无刻不担忧,怕他和皇上岳父一般长吁短叹,不解心爱的女子为何要离开。

    即使已成了亲定下名份,一想起她被掳走的那日仍是心有余悸,惊惶胆战地忧心未能及时将她救回,而让她饱受伤害。

    当时愤怒得失去理智,在兄弟展无痕的引路下,两人像杀红眼的恶鬼般一路杀进眠月宫,不管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只想带回心爱的女子。

    知道恨天剑的威力是一回事,但是在开锋之后才知它具有魔性,一旦吸了人血便停不住,非要喂得剑身通红如血才肯罢休,惊得眠月宫宫主口吐鲜血,不敢再妄想夺此武林至宝。

    原本娶妻迎亲是件喜事,可是血染一身地回到常府才知丈母娘跑了,而高高在上的皇帝居然是娘子的亲爹,让他有些傻眼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抱贺声不断,他却觉得头痛不已,睹女思母的皇上竟然不让他拜堂成亲,硬要他把“离家山走”的丈母娘找回来,否则没得商量。

    当场他差点吐血给不明事理的皇上瞧,哪有一国之君比他还无赖的,霸着人家的妻子不还,还要他找个妻子还他,和他丈母娘一样不讲理。

    幸好善妒的皇后及时将人请了回去,他才能在小使手段的情形下娶回爱妻,不让她借故拖延。

    不过有丈母娘这个前车之鉴,要他放心似乎太早,不时时盯着她惟恐她学起丈母娘之举,一声不吭的跑到塞北说要放羊。

    真搞不懂丈母娘在想什幺,能将荣华富贵拋之脑后,视皇上的深情为无物,说走就走不带半丝遗憾。

    “小心点,慢慢来,千万别动气,你娇贵的身子可禁不起任何损伤,一定要好好保重”

    眼一翻的朱祥安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扶持。“有完没完呀!你这闲人。”

    既然吴(无)家牌位是假的,她自然得从回父姓,让吴祥安从此消失,多了个令她厌烦的宁安公主封号,她是百般不愿当朱祥安,可是皇命难违。

    都怪她不讲义气的娘私下开溜,至少知会她一声好让她随后就到,丢下个语焉不详的去处谁晓得,广瀚的大漠只会把人吞没极不适宜居住,她去当沙婆子吗?

    “当然没完没了,你轻点走路别大口喘气,为夫的一定不会让你摔着。”屏着气的常天竞尾随其后提心吊胆。

    “你够了吧?这几天生意正兴隆,不赶紧去占个位子卖春联,万一被人抢先了怎幺办?”她可没阿娘养,不多攒点私房钱不行。

    失笑的牵着她像牵七十岁老阿婆似,常天竞故意走得缓慢。“放心,咱们桐城的百姓全等着你,一个也溜不走。”

    谁不知全城只有一个能让人利滚利,禄加身,一生富贵的朱祥安。

    而且还是当今圣上流落民间的平民公主“宁安”不来沾沾光怎成。

    “真的?”朱祥安喜孜孜的扬起明媚笑靥,在三位娘的调养下脸颊略显丰腴。

    “为夫的哪敢骗你,你肚子里可怀着咱们常家的小壮丁吶!”要他不小心伺候都下成,后头的常家长辈特准他继续当闲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呀!

    想她刚入门时还是个不得婆婆欢心的小媳妇,一个人不在意的老嚷嚷要到塞北找阿娘,逼得他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她打消“远行”的念头。

    结果不用他太伤神,老天自有巧安排,送子娘娘好心的为三代单传的常家送来喜讯,乐得因玲珑表妹一事消沉的三位娘亲笑逐颜开,态度变得热络的叮嘱这、嘱咐那,天天进补,补到光在一边看的他都想吐。

    “谁说一定是儿子,我偏要生女孩。”朱祥安故意和他唱反调,不想顺他的意。

    “不行,不行,一定要儿子,我和我兄弟说好了,十八年后咱们儿子娶他女儿,不能反悔。”三代单传吶!最好一举得男。

    不然怕疼的她生一次就不生,那他上哪儿找个儿子去拐人家的女儿。

    “你哪来的兄弟,我肚子这块肉都还没落地呢!你就把他给卖了呀!”哼!得先问过她同不同意。

    常天竞笑得神秘,低俯她耳畔一喃“娘子,你不想和你的宛宛姐结成儿女亲家吗?”

    “宛宛姐!你知道她的下落?”好想她哦!闷不吭声的离开叫人好生不解。

    笑而不答,他默地想起来自远方的消息,也许过不久他们真能结成儿女亲家,再续断不了的缘份。

    “告诉我,告诉我嘛!相公,我要去找宛宛姐玩。”她还没离家出走过,一定很好玩。

    一看她眼中闪着星辰般的光芒,笑容立即消失的常天竞更加小心的护着她,绝不让她走出视线半步之外。

    反正他是无赖加闲人,闲闲的赖她到底,看她怎幺学丈母娘搞失踪。

    新雪初融,爆竹报春,又是一个新的年头到来。

    只见摆满红纸的摊位一枝独秀的忙得不可开交,笔墨沾手仍不停歇,一张一张地卖出写上“利禄”二字的春联,抢手得让她笑不阖嘴。

    一本名禄簿飘浮在半空中,同样笑呵呵的瘦高老者一笔一笔的送出名与禄,新年新春沾点喜气,大家都发财。

    抱喜、恭喜,发大财咯!

    常府的大门上贴着:金银满门,

    财帛满库。

    横批是:富、甲、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