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探花郎 > 第二章

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海风袭来,飘来一股淡淡的海水味,一如聂五身上的气味。

    “送到这里就好,反正小舟在前,我是去定狐狸岛了。”聂五笑道,俊秀的脸庞透出一丝诡异。

    聂沧溟淡淡一笑。“此次一别,不知何年再聚,多送你一程也无妨。”

    聂五瞧他一眼,哈哈大笑。

    “大哥,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你送我,究竟是为我,还是为其他人?你怕我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就近据山为寇,与朝廷相抗?真是这样,这又有什么不好?反正上有昏君、下有贪臣,吃苦的是百姓,你猜,我的出现,能救多少百姓?”他年纪轻轻,已有唯我独尊的心思。

    小舟靠岸,聂五毫不迟疑地跃上去。

    他回首,戴上狐狸面具,说道:“大哥,狐狸岛是我的,我可以让它成为天堂,也可以拿它当人间地狱,更能将它视作成为大明皇帝的跳板。”见聂沧溟面容一整,他笑得更邪。“你以为我真要当皇帝?那样的皇帝,我才不受。大哥,自幼人都赞我聪明过人,为什么,因为我锋芒形于外;而你就不同了,你的反相就是你的面具,一辈子也不肯拿下。你心里在想什么,永远没有人了解”

    既然无人了解他,那么他就将一生奉献给朝廷吧!当时他如此答道。

    “聂兄,你在想什么?”左军右都督段元泽走进都督府里。

    聂沧溟回过神,微笑道:“我在想,方才其他地方参与京督的军队名单已呈上来,你何时会交出京师军队名单?”

    哎呀,来得不巧。段元泽堆起笑。“那事稍后再谈,现下有一个大问题”

    “哦?”他随口应道,收敛心神。已许久未曾与五弟联络过,为何刚才会忆起他临走前的那段话?

    “这个问题,是从翰林院出来的。”

    聂沧溟一僵,原要站起的身子硬生生地停下。他迟疑了下,满面笑容试探道:

    “翰林院出了问题?”

    “是啊。翰林院的今科状元谈显亚,你可见过?”

    “前几日在奉天殿外,远远看过一面。”他略急答道,接着问:“然后呢?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段元泽见他急促,失笑道:“沧溟兄,难得见你这么紧张,难道你对吴大人千金有好感?”瞧见聂沧溟面色疑惑,他解释道:“状元公与你年纪相当,又相貌堂堂,果真被吴大人相中,意欲招赘。怎么?你真对吴千金有好感,我找个媒婆帮你说上一说好了。”

    “我连她一面也没瞧过,谈什么好感?”差点吓出一身冷汗。谭碔砆可真幸运,女扮男装数日待在翰林院里,竟无一人看穿,反倒累得他,日日夜夜担心受怕。

    怕她一朝被揭露,累他性命。

    “吴大人今日因病未上朝,元泽儿的消息真是灵通。”

    “我倒宁愿你说我是八面玲珑,京师里的小道消息没一个逃得出我的眼下。”段元泽自豪道:“除去榜眼程孝隆斑龄外,状元与探花皆是年少之身,行情看涨。从我安排的密线得知,吴大人原望谭碔砆高中榜首,将女许给他,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圣上钦点谈显亚为状元,我与他交谈过几句,是个心高气傲的读书人,将来有吴大人当靠山,他在朝中官运怕要扶摇直上了。”

    “你的小道密线还真多。”

    段元泽不理他的半讽,继续说道:“榜眼程孝隆太老,咱们跳过他,直接谈这探花郎吧,我也跟他谈过几句话,这孩子”

    聂沧溟的心跳快了一拍,哑声问道:

    “如何?”元泽与他曾随同一将军征战沙场,一路受封至此,虽自调升京师之后愈见懒散,但他对大事的眼力不差,应能辨出她的性别。

    段元泽奇怪地瞥他一眼,说道:“这孩子真够聪明,又不会锋芒毕露,朝中有这等新血,是大明之福。沧溟兄也有识人之能,瞧见他的第一眼,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聂沧溟不自觉地苦笑。他确实曾想认她为弟。

    “沧溟兄,我乍看他的第一眼,你猜我心里还怎么想?”

    聂沧溟刚放松的情绪又紧绷起来。

    “你你怎么想?”他微颤道。果然被认出来了,要怎么与她撇清关系才好?

    他的失态,段元泽看在眼里,暂不作声,只是说道:

    “你也知道近年贵族淫乱有加,养娈童不算,各式各样淫乱的花招都出笼了。我还曾听有贵族在比谁家生的男童最美,咳咳,我近日所见的少年还真是好看得紧。”不止谭碔砆,前几个月告假下南京顺到聂府拜会,看到一个好可爱的小男孩,差点心动将他拐回家,听说是聂沧溟的十二弟。唉,如果是孤儿,他铁定将那小孩带回家,从此走上不归路。

    “然后?”

    还有然后?段元泽不动声色记下谭碔砆此人,下个结论:

    “我敢打包票,家有未出阁闺女的老臣不会放过他的,说不得不久后咱们又得去喝喜酒了。”

    “她能成亲才怪。”

    “我少见沧溟兄对人颇有微词,莫非你听见我不知道的传言?”

    聂沧溟闻言,立露微笑,巧妙转移话题道:“怎会呢?倒是元泽,你成天收集这些小道消息,能给你带来乐趣吗?”

    “京师太平,我成天闲来无事,能做什么?喝茶套些无关大雅的消息以自娱,好过狎妓赌博嘛。”即使表面上与聂沧溟亲如手足、共赴生死过,但仍看不透他的心,不敢在他面前抱怨朝廷之乱象无道。

    忽然有仆引一名小太监进来,聂沧溟猛然又站起。

    “黄公公,莫非是翰林院又出问题?”

    小太监吃了一惊他知自己在何处工作,连忙点头。“奴才确实从翰林院而来,谭大人他”

    “哪个谭(谈)大人?”聂沧溟胆战心惊地问,笑容早已敛去。

    小太监低垂着头,恭敬答道:“是新科探花谭大人。”

    “啪”地一声,聂沧溟手里镇石折成两半。

    段元择与小太监不约而同地向他望去。

    “沧溟兄,是不是哪儿不对?”段元泽警觉问道。

    果然她的身分终究不保。朝中百官阅人无数,怎会看不穿她的女儿身?这下可好,她被揭露,竟差公公前来,想要做什么?想将他拖下水,她是在作梦!

    聂沧溟的心眼极多,无数的可能性从脑海晃过。他的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岂能教一名无用女子一块拖死,毁了他的大计?

    他暗咬牙切齿,正谋脱身之道,小太监又说道:

    “谭大人在翰林院昏了过去,昏前要奴才请爵爷过院。”

    “昏?”聂沧溟千绪百转,多疑问道:“公公是指她病了?怎么不求太医暂过院诊治”是了,她是女儿身,大夫一把脉便知分晓,她当然找他为何要找他?

    他也不过租了一间小房给她,并无其他关系啊。

    段元泽见他神色不定,试探问道:“沧溟兄,你何不过去瞧瞧?”

    “人各有其职,我在五府,她在翰林;一是军,一是文,我过去,徒惹闲话。”若留把柄,对他的将来亦有害处。他对小太监说道:“黄公公,她既不愿就诊,就烦请你背着出宫门”

    话头徒然一顿,心想,皇宫之内,不得坐轿,由黄公公来背,说不定会发现她的女儿身杀头是她的头,但难保不会拖累到他这个可怜人。

    他的牙根收紧,五爪紧嵌进桌案上,从嘴里迸出话来

    “罢了,公公,你带路吧。”语毕,随着太监走出都督府。

    事必有蹊跷!直觉告诉他这个小道王,跟着聂沧溟,绝对可以发掘新消息。段元泽快步跟上前,问道:

    “沧溟兄,你跟探花有过节?”

    “怎会有呢?”他勉强挤出笑。

    “那为何你一听见他,你著名的笑容也不见啊,我明白了,他对你一定很重要!”

    “重要?”聂沧溟低吼道。随即注意他们瞪着自己,连忙暗笑:“她不过是我府内房客,就算照面也只是点头而已,何来重要之说?”跟她撇清关系才是真。

    “沧溟兄,你不必激动,咱们都明白,都明白了!谭碔砆只是房客,没什么重要,你只是担心他而已”

    担心?他当然担心,担心自己本无罪,到头却得陪她一块掉头!天见可怜,他巴不得那日没去奉天殿,让她毫无亲近他的机会!

    “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你别乱传话。”聂沧溟暗吸口气,平缓说道。

    “我懂我懂。”段元泽瞪视着聂沧溟额上跳动的青筋。“你开始在面目狰狞了,沧溟兄。”他暗示道。

    相处多年,今日算开了眼界,瞧见聂沧溟除微笑之外的表情。这时才会想起他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有着喜怒无常的情绪。

    走进翰林院,不及向翰林官员一一打礼,直接瞧见谭碔砆坐卧在长椅上,状元谈显亚正要探她前额。

    “状元公请住手!”他脱口大叫,立时吓了在场辟员。

    “是聂爵爷?”谈显亚吓了跳,连忙收回手。

    “正是。”聂沧溟上前,巧妙推开他,半蹲下来贴近她的脸,咬牙道:“谭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他尽力为她保持贞节,她真该好生感激他。

    她掀了掀眼皮,见到是他,气若游丝地笑道:“大哥,你那一声真可怕,都把我给吵醒了。”

    “你不是昏迷,是在睡?”他压低声音,不可置信问道。

    “不,我是饿了。”

    “饿了?你是说,你饿了才昏过去?”

    “大哥果然聪明。”

    瞪她的眼几乎要吃了她。听见段元泽在轻咳,似在提醒他又失态了。他再度挤出微笑,低声又问:“莫非翰林未供你三餐?”

    “大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一日要吃六餐。前几日还好,在这里我勉强忍回聂府,请人送来点心,但聂府规矩每一顿点心都要钱,我的盘缠早用尽了,从昨晚我就没有消夜可吃,今天中午送来的午饭我也不爱吃”

    “所以宁缺毋滥?”

    “知我者,大哥也。我快饿死了我一饿,就没力气编修,头昏眼花的,全身虚脱无力,我一定得躺上两天”

    身侧的拳头紧握,聂沧溟瞪着她苍白的脸色,一股怨气涌上胸口,克制把她活活掐死的冲动。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来应试!”躲在家中当千金小姐,不是更好?

    “大哥岂能因我身子上的弱势,而否定我的梦想呢?”

    “考中探花,就是你的梦想?”他咬牙。认识她起,他的牙,咬得好痛。

    她闻言恍惚了下。他看在眼里,不及说什么,她又虚弱地说:“可别管什么梦不梦想的,小翟朴邛昏了,我这一昏过去,真要大病了。”

    她的唇发白,半垂着黑眸,像随时真会昏过去。

    “爵爷。”谈显亚上前,小声说道:“不如让我请公公背她出宫,再雇轿子回府休息”

    聂沧溟听而不闻,忽然转身拿起她的披风,包住她的身子,而后将她从长椅上打横抱起来。

    她的身子极轻,毫无重量,难以想象一天吃六餐的胃口,竟然养不胖身体。

    她直觉将脸埋进他的胸前,闭上虚弱的眼睛。

    他嫌恶她的轻浮,但仍保持微笑,对着在场翰林官员说道:“让各位担心了。”

    “不一点也不”谈显亚粗哑道。马上清了清喉咙,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羽毛般的身子,再往下移到隔着披风抱住她的厚实双手。

    聂沧溟的笑容有些僵化,抱着她往门外走。

    “哎呀,我总算明白了!”段元泽回过神,忽然一击掌道。“难怪沧溟兄一听见翰林院,便一改笑脸,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原来他对谭碔砆是又恨又爱的啊!

    “爱?”在场辟员呛声道。

    “他他们是男的啊”谈显亚微颤说道。脑海浮现谭碔砆清秀的模样。他一向自觉自己相貌俊秀,但碔砆比他还多了清灵之气,身子又瘦弱,确实偏女相。

    “是男的,又如何?”道德因皇族而崩丧,文人高唱为性而生、为性而死,娈童、狎妓、以处女追求长生道种种荒淫之事丛生,断袖之癖还算普通的呢!

    “可是”谈显亚吃讶者。这碔砆看起来多乖,就此沉沦太可惜。“可是碔砆才进翰林几天,怎会与聂爵爷生情?”

    “你不知道吗?现下探花爷就住在聂府里,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在场前辈,为何聂沧溟官拜五府都督兼封伯爵,今年二十有三,家中兄弟十余人,家产万贯,祖先乃大明开国功臣,相貌又过人,他却一一婉拒朝中大臣的提亲?”段元泽眉开眼笑,喜见不久未来又有无数消息从他嘴里传出去。京师太无聊,只好自己变把戏玩。

    “啊,段爵爷的意思是”

    “聂沧溟与谭碔砆已密不可分,聂不离谭,谭不离聂,你们记得就好。”再不跑,他会笑场。段元泽连忙抱了抱拳,逃离翰林院后,躲在宫墙一角捧腹大笑。

    从今天开始,皇城内又多了一则茶余饭后的话题。他是小道集散地,从各处回收有趣的小道消息,当然也得从他嘴里说出去一些。

    “不是我有意打击你,实在是你的反应太可疑了。”他自言自语道:“沧溟兄,在今天之前,我还不知道你会有微笑之外的表情呢,教我怎能不好好把握机会整整你呢?”想起他俩第一次上战场杀人,血溅他身,他边吐边逃,战后躲在营帐里偷哭了一场,聂沧溟却能面带淡笑地握刀杀敌。

    什么叫面不改色,他第一次深刻见识到了。从此以后,无论上阵杀敌、朝中应对,或对他这等战友,聂沧溟始终没有拿下他的面具。

    如果说,世上有什么消息他最想得知的,那就是当聂沧溟卸下二十多年的笑脸面具时,会是怎番的德性?又是谁能让他甘愿脱下面具?

    从此时此刻起,皇城之内传出众所皆知的谣言

    聂沧溟与谭碔砆乃生命共同体,不分彼此了。

    哎,他要先避难去了。

    Ж绣芙蓉2003年7月9日更新

    一出东华门,就有轿等在外头。

    “聂爵爷!”另一头正要上轿的章大人瞧见他,忙走来。“爵爷且慢走啊,他是”老眼瞪着聂沧溟怀里的少年,没瞧见少年的容貌。

    走了一大段路,聂沧溟气也不喘地说道:“她是翰林院的,大概是病了,我正要送她上轿。”

    “原来如此”章大人迟疑了一下,见谭碔砆似在昏迷中,便压低声音说道:“本官前几日所提之事,爵爷可还记得?”

    聂沧溟微瞇。“章大人所言之事是”

    “道士。”章大人点他一下,暗示说道:“现下已进醉仙客栈,就等本官引荐,他的神通极为厉害,将来必能为皇上谋求长生道。现下他住在爵爷负责的那一区里,还盼爵爷多多照顾。”

    “这是理所当然。事成之后,还望大人能为下官美言几句。”聂沧溟面色未变地笑道。

    “好痛”谭碔砆喃喃梦呓,双眸仍紧闭,细致柳眉却蹙了起来。

    聂沧溟乘机陪笑告辞,当着章大人暧昧的目光,将谭碔砆送进轿里。

    黄昏余光,四人小轿住聂府而去。

    “往小巷进,会快点。”聂沧溟指示,走在轿旁。原打算直接差人送她回去,但她四肢无力,要如何下轿?

    “大哥我快滚出去了”轿里虚弱无力的声音传出。

    她清醒得这般快?“你不会生好吗?”

    “我没力了哎呀”是头撞上轿板的声音。“好痛啊”他咬住牙,让轿子停下,自己钻了进去。

    轿里,她昏昏沉沉地倒着,他的双手隔着披风将她扶坐起来。

    “大哥,你也上轿了啊。”

    “我不上来,由得你大声胡叫,行吗?”

    她无骨似的身子向他倒来。他直觉要推开她,但轿中狭小,能推到哪里去?只得委屈自己,改让她倒靠在他的肩上。

    不知耻!

    从没见过一名女子这么的不害躁,就算女扮男装,也该谨守男女之防。

    “你在朝中活不下去,不如早日辞官吧。”他坐姿十分端正而僵硬。

    “旧话重提,大哥不嫌烦,小弟倒是听腻了。”

    “你非要我将话挑明了吗?”

    她微微抬起脸,无辜望着他,笑道:“挑明什么?”

    挑明你是女儿身!一旦挑明,只有杀头的罪,她还不懂吗?

    “大哥,那就是醉仙客栈吗?”她忽然气虚道。

    他微瞇起眼,脱口道:“你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细白葱指指向轿窗外的醉仙客栈。“我入京应试,曾听说京师醉仙客栈非贵族不能进,可惜我盘缠有限,不能进去瞧瞧。大哥,你想,若依你名义,不知能不能白吃他一顿?”

    她是什么意思?分明偷听了方才他与章大人的对话。他脑中警铃大作,正要开口,忽然轿子一阵晃动,往地上倒去,他的双脚立踏轿侧二旁,手臂滑过她又平又扁的胸前,顶住两旁平衡。

    “你”她扮男装,胸前必裹厚布,他擦过之时,并无任何柔软,只是

    “大哥,外头有打斗声。”她冷静提醒。

    是自己龌龊了。他收敛心神,暗咒自己,连忙钻出轿外。

    剑从他脸颊滑过,他身子一侧,引开动手的黑衣人。

    “爵爷,小心!”轿夫叫道。

    谭碔砆从布幔缝隙往外瞧去,轿子似乎停在巷子中央,前后无人无兵。

    “哎呀,才当几日探花郎,便生风波、算命仙说我不宜往北,果然应验。”她喃喃道。

    听见聂沧溟沉稳喝道:

    “好大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杀人行抢?”

    “你是王公贵族,就得死!”

    “哦?听来你就是近日名满京师,专挑王公贵族下手的大盗了?”

    谭碔砆见聂沧溟走离轿子几步,露出黑衣人的身影。

    “是少年?”那黑衣人的体形不高又瘦,声音稚嫩,分明是未变声之前的男孩。

    这样的男孩会是大盗?她不懂武,但一见他们打斗,少年明显居于下风,以这种身手,怎能连连毁杀贵族?

    必有同伙!

    一思及此,她马上掀开布幔出来,要警告聂沧溟。

    “糟了,晚了一步。”她暗叫,瞪着另一把剑落在自己颈上。

    “叫救命。”

    她依言放声大叫:“大哥,救命啊!”聂沧溟转身望去,与他打斗的黑衣人,立往轿前奔去。聂沧溟脚力不弱,转瞬之间追上黑衣人,探出手正要擒住他

    “住手,难道你没瞧见你的同伴在咱们手里吗?”挟持谭碔砆的男子说道。

    聂沧溟闻言,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黑衣少年回到同伙身边。

    他露出沉稳微笑,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咱们要杀了天下间所有的贵族!”

    “哦?”聂沧溟仍在微笑,却露出诡异来。

    这样的诡异,只有她看得出来,也只有她听得见他脑海里不停运转的计画。她恼叫不妙,说道:

    “大哥,我乃国之栋梁,你一定要救我!”

    “我当然会救你,贤弟!”聂沧溟的双眸无情,笑意刻在唇弧上。“他们只是装腔作势,不敢动你!”

    “谁说咱们不敢?”挟持她的男孩怒吼,剑锋微微划进她的喉间。

    “小兄弟,劳烦你使力轻一点。你要拿我当护身符,就别让我受伤,我一受伤,就会有人高兴!你注意点。”谭碔砆目不转睛地望着聂沧溟,不怒反笑。“大哥,你可曾调阅过我的文章试卷?”心在狂跳,什么叫生死一瞬间,她总算明白了。

    虽奇怪她的问题,他仍然答道:“不必调,吴大人已说了大概内文。”

    “我是难得人才,大哥,只要我有心,几年之内内阁首辅非我不可,你要推动什么计画,小弟必有所助益。”她暗示道。

    无情的黑眼闪过剎那动摇,随即他含笑道:“我明白,所以我才要救你啊!碔砆,你放心,他们不敢动你”“谁说咱们不敢动,你要他保命,我偏要他死在这里!”

    “不!”聂沧溟叫道:“你千万别杀她!她乃朝中大臣,你杀了她,你必逃不出法网!”

    好个激将法!她自认自己品行是糟了点,但还不致于非让他置于死地的地步,她究竟是哪儿碍着他的国家大计了?

    他要她死,很难。谭碔砆缓缓眨了两下眼皮,马上泪水汪汪地泣道:

    “大哥,你就让他杀了我,好让你无后顾之忧地将他擒下!你不是早就希望拿他交差,对京城贵族有所交代吗?你也能升官发财,不如我死好了”语毕,她伸手抓住剑锋,却往喉口上割。

    少年大惊,连忙握紧剑柄。

    她的眼泪如热流滚滚而下,苍白的脸更显柔弱,聂沧溟不忍心地撇开眼,正好瞧见轿夫守在他身后。

    若无旁人,他大可无视人质,与少年动手,最好还不小心错杀了她,省得将来麻烦。

    他非滥杀无辜之人,但她非死不可的念头愈来愈强烈。

    留下她,她将来必成他的累赘;若是累及他一人也就算了,然而他一生大志尽在朝中,他还有多少欲做之事未成,被她拖累,万民试凄!

    她的泪,是假的,他不是没有见过。再回头正视时,谭碔砆捉住他一闪而逝的残忍。

    “人常说,清官不是好官,好官非正直人所能当,一点也不假。”她自言自语道,放低声量说道:“小兄弟,你还不快掳我走,兵分二路,功夫好的带我走,另一个就随你逃吧。”

    “为什么咱们要逃”

    “难道你看不出他与我有仇吗?正要趁此机会斩草除根,再将罪名赖给你们,他也正好向皇亲贵族邀功,从此乎步青云!”

    聂沧溟上前一步,笑得更诡谲。

    两名黑衣少年对望一眼,自知彼此功夫不如他,留在此地只会将命给赔了。忽然其中一人抱起谭碔砆跃上屋脊,另名少年则独自往东逃去。

    “莫要走!”聂沧溟叫道,不再迟疑,跟着上屋,却不见人影。“好俊的轻功!”

    那少年功夫平平,轻功倒是一流。

    她这一被掳,是只有死了吧?

    他的心里从未生起过主动杀人之意,只是借着极佳的机会借刀杀人而已,他也不曾内疚过,因为在他心里,所杀之人皆属必须。

    他望着他们逃去的方向正是醉仙客栈附近他脑中灵感乍现。

    “聂都督!”轿夫叫道。

    聂沧溟闭上眼,再低头回看轿夫时,已有悲痛。

    “快回去召来军兵,莫要惊扰无辜百姓,暂不要往上呈报,否则你我难辞其咎,我马上追去,说不定尚有一线希望。”

    轿夫领命,消失在小巷中。

    夜渐深。也许,当天亮之时,他的双手又要沾上另一个人的血腥,再一次的借刀杀人。

    这种借刀杀人的方法,他一辈子也不会后悔;只是感叹,在兄弟之间,他看似风光,其实他最脏。

    “这条路,是我选的,怨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