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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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室的干冰,低调而慵懒的萨克斯风现场演奏,这家酒吧并不大,可里头的客人却是个个有来头,这是一家会员制酒吧,有严格的会员门槛,光是有钱还不见得能进得了这里。

    一名身材高挑的俊美男子推门而入,他步伐稳健从容的走向自己习惯的吧台位子。

    “噢!天要下红雨了吗?”一名衣着高尚的年轻男子夸张的大叫,开心的往在身边坐下的席襄焄肩上一搭。“我当席襄焄要从夜生活毕业了呢!”

    “即使是毕了业,偶尔还是可以回来看看吧。”他吊儿郎当的一笑,向往他看来的调酒师使了个眼神。“一样的。”

    尤子清打量了他一下“你这人以往下了班就会往这里跑,最近发现了更棒的店吗?”

    “没有。”他啜了口柠檬水,脸上有抹不自觉的笑。

    “你好像有点不同喔!”不过哪儿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尤子清和席襄焄是国、高中同学,两人的感情算不错,他勉强算得上是有些了解他的人。

    席襄焄有着超高智商,年少的他十分别扭而任性,是个十足的问题少年;他打架、抽烟,甚至还差一点就给揽进一个国际性黑社会当智囊团,反正一般人想得到的坏事,这问题少年都沾过。

    他没被送进少年感化院全赖他有个不得了的家族当后盾,席家政商关系良好,就算他行为脱序,最后也不过花钱消灾。不过通常用不着席家动用权势人脉,席襄焄本身的超龄深沉和精明,即使惹了祸也能全身而退。

    而从他第一个对手出现后,他开始“改邪归正”

    斑二时,他们班来了个由美国转学回来的另一个“问题少年”对方和席襄焄一样拥有超高智商,不同于席襄焄到处使坏,这少年沉稳得像个小大人,不,是小老人!之所以说他也是问题少年,那是因为他总是独来独往,和其他同学总是保持距离,只活在自己世界里。

    这人就是楚衡。

    可能是有了竞争对手,席襄焄把注意力集中在楚衡身上,这也是尤子清第一次发觉席襄焄眼中有了兴奋的光芒,像是看到了自己找了好久,一直找不到的玩具。

    席襄焄和楚衡两人的“孽缘”一直延续到现在,高中同一所高中,大学同校不同系,研究所也同校,就连工作都在同一家公司,还同一层楼。

    “不同?”他们才两个月左右没见面吧?他有老得这么快、或是丑得这么快吗?席襄焄皱了一下眉,笑了。“哪儿不同?”

    尤子清想了一下,努力把感觉化为语言好形容清楚。“你现在和高二那年,楚衡出现时的感觉很像,可嘶又有一点不同。”只是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他为之失笑,挖苦的说:“老尤,你的语言能力还是很糟啊!仍然很容易把简单的事解释得很复杂。”

    “甭说了,要不怎会把诗经中的民莫不谷,我独不卒给翻成人们都没饭吃,为什么只有我不会死。”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嘲着。

    “记得高中的国文老师还气得大吼,你自己不会死,我会给你死!”尤子清的数理强,可国文真的很糟,还有一回他在考试卷上把“性恶论”的荀子给填成了“笋子”老师气得用红笔在旁边写了几个字--你死定了!

    聊着高中的趣事,话匣子一开尤子清就没完没了的持续话题,而席襄焄始终微笑听着,三不五时加入几句话。他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

    “高二若楚衡没出现,现在的你一定不是这样子。”虽然席襄焄提到楚衡时老是一脸轻蔑不屑的样子,可尤子清觉得,与其说席襄焄把楚衡当敌人或死对头,还不如说他们是彼此承认的对手。

    一种另类的朋友。

    席襄焄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然后又轻啜了口酒。

    “你们俩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老觉得其实你们挺像的,不是长得很像,而是有些特质像。”他偏着头想了想说:“我在想,你们可能会喜欢同一种人、讨厌某些事,也许”

    有型的唇瓣沾湿杯缘,尤子清打住的话令席襄焄星眸微启“嗯?”

    “也许还会喜欢上同一类型的女人。”

    “喜欢?”他扬动浓眉的动作里有些讥诮,却在不以为然后悄悄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两个字不会出现在你对女人的字典里。”对于一个把女人当游戏对象的男人而言,玩游戏无关喜不喜欢,只是排遣无聊、打发时问罢了。说到这里,抬起头他正好看到一名妙龄女子朝着席襄焄猛放电,看来今晚又是火辣辣的一夜。

    那名美女该是席襄焄会带上床的女人,论身材有身材,论脸蛋也称得上极品。可美人秋波送了半天,席襄焄怎么还一脸“道貌岸然”?

    “今天是初一十五吗?”尤子清问得很机车。

    “嗯?”

    “吃素啊!你改吃素了吗?”他揶揄他,看了眼有几分沮丧的美女,压低声音说:“活色生香哩!你没胃口?”

    席襄焄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有胃口的话,请便。”

    “咦?”这人转性了呀,他不是一向来者不拒?

    “你有没有认真喜欢过一个人的经验?”席襄焄懒懒的侧过脸注视着朋友,看他眼睛张到极限,一双瞇瞇眼难得看得到眼白。他失笑“怎么不说话?”

    “你方才来这里的时候发生车祸了吗?撞到脑袋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正常人会说的话?”尤子清大笑“怎么,动凡心了?”

    “不知道。我突然很想知道,认真去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因为以往没这种经验,也许我是好奇多于情感。”

    “哪家千金?”

    “什么千金?根本是一株杂草。”

    “呃?”什么意思。

    “一个又忙又穷的家伙。”一想到甄幸福,席襄焄忍不住的笑了。敛了敛笑容,他神秘兮兮把脸凑近好友,眼露捉弄锋芒的说:“你没吃过猪牙龈吧?改天带你去见识。”

    “”尤子清以一种“看丢鬼”的眼神看着席襄焄。

    原来会把事情越解释越复杂的人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人称天才的家伙。

    原来所谓的“恋爱症候群”就是这样,这家伙不患则矣,一患就比一般人严重,怪不得有人说,一辈子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通常就回天乏术了。

    只是杂草?席襄焄会喜欢一株杂草?

    也对,杂草比较“润命”怎么蹂躏都死不了,才不会随便玩玩就玩完了。

    ----

    潘朵拉婚纱会馆引带着嘲讽意味的扬高了嘴角,真没想到自己会到这种地方来!

    “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我到这里来干啥?”席襄焄对婚纱会馆这种地方很不以为然。

    “别怀疑,你是来试穿伴郎礼服的。”和他一块来、也是明天的伴郎之一的许明咏替他解了惑。

    “不就是一件礼服嘛!我衣橱里难不成还会少这么一件?”手帅气的插在西裤的口袋,他抬头看了眼潘朵拉--

    这地方还算有格调,可一看到婚纱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女人为什么非得把一堆不同材质的白布往自己身上穿?

    “谁叫你长得比新郎帅?”许明咏半开玩笑的说:“明天咱们这些伴郎都是新郎的陪衬,你啊,老是众星拱月的,偶尔也当一下配角吧!”也真有他的!哪一个伴郎会拖到人家结婚前一天才试穿礼服的。

    不过,说真的,席襄焄这回真是给足了刘运鸿面子,论起关系,他们只是同一社团的学长学弟,并不亲近,没想到席襄焄竟会答应他的邀请当伴郎?

    这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内幕!这其中一定有内幕。

    “除了我之外,刘学长也邀了那家伙吧?”和自己没什么交情,刘运鸿都大费周章的邀了,更何况他与那家伙交情不错。

    那家伙?真是数年如一日的代名词吶!许明咏有足够的默契知道那家伙是指谁。“楚衡也是伴郎之一。”

    嗤!席襄焄在心里冷哼一气“这回的伴郎究竟有几位?”不放在心上的事他通常不会多注意。

    “八位。”

    露出一个差点翻白眼的受不了表情,他拾级而上。

    他只打算拨出一个小时的时间试穿礼服,秘书已将他之后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

    推开潘朵拉婚纱会馆的玻璃门,门上的花铃发出好听的声音。

    “欢迎光临。”

    迎面而来的是个超级大美人。美人笑吟吟的更见风情,一身丝质洋装看来气质高雅,颈项间同材质围巾有意无意的展露着低调性感。“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华倾容出言招呼着。

    今天潘朵拉的六大天才不,是五大天才,某个摄影废物已从六大天才中除名。

    “冷垃圾”在外流浪多时,就不知道他除了从六大天才中除名之外,是不是也从人间除名了?

    华倾容对冷喆是气得咬牙切齿外加xx!还好她人脉够广,随时有几位摄影师可以过来支援,虽说技术的确没有冷垃圾好就是了。

    总之,五大天才中,今天只有华倾容和香景幽留守,其余的都有外务不在婚纱会馆内。

    在华倾容甜美的声音招呼之后,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很不搭的随后响起“你终于也来了呀?”

    一进门席襄焄就注意到坐在那一身长袍马褂算命仙旁的老妇,他一对堪称漂亮的眸子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

    一身的珠光宝气和旗袍,一双炯炯有神的利眸,这老太婆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

    “奶奶,您对我还真不放心吶!”他走向她。

    同来的许明咏正忙着和华倾容套交情。打从上一次到潘朵拉来试礼服,他就对她美丽过人的容貌大为惊艳。

    “放心?!我对你这臭小子还真是不放心。”八十好几喽,可席吴阿彩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老早答应的事,听说你到现在还没试过伴郎礼服?新郎好歹是远房亲戚,也是你大学学长,你就不能积极一点吗?”

    “我这不是来了吗?”要他积极?向来对于觉得无聊又没兴趣的事,他绝不会勉强自己喜欢。

    一想到要当伴郎这件事,到现在他还是觉得很呕。

    约莫三、四个星期前吧,有一次他和朋友喝酒喝到凌晨两点多,那天早上五点半他给一通响了二、三十声的电话吵醒,原本想大发雷霆,可一听到是祖母的声音他压根莫可奈何,在那种时候他根本就处于精神恍惚、神智不清的状态,为了能继续睡觉,她说什么他当然都说好。

    他就是这样答应当伴郎的。

    堡于心计的臭老太婆!

    “你不来也没关系,我打算拿着礼服到公司叫你试。”

    接过了工读生递来的礼服,席襄焄正打算到更衣室试穿时,香景幽叫住他。

    “先生,抽张牌吧!”

    席襄焄淡淡的看了一眼“奇装异服”的香景幽。

    这人那安详自在的样子看了叫人忍不住想招惹他一下,可他今天太忙了,没时间玩。连理都不太想理,他拿了衣服就想走。

    哎咦?这没礼貌的家伙!席吴阿彩连忙拉住孙子。“叫你抽你就抽!”

    无奈的,席襄焄也只得抽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是这老太婆养大的呢?在父亲忙着拓展事业版图,母亲忙着和其他男人胡天胡地的时候,都是这古怪的祖母陪在他身边。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可以为所欲为的不鸟他的总裁老爸,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偶尔会听奶奶的话的原因。

    席襄焄抽了牌后就走入更衣室试衣服,席吴阿彩对着香景幽抱歉的说:“香先生,请别介意,这孩子性子就是这么别扭。”她席吴阿彩--扬宇集团的老夫人何曾对一个算命的这么客气来着,可就她阅人无数的经验来说,她很清楚他绝不是简单人物。

    上一回她听一个朋友说,两年前他请多位地理师去看过祖坟,人人都说那风水之好旺子旺孙、家大业大,如此好风水绝无仅有。

    后来他听说潘朵拉婚纱会馆的香景幽对命理风水之神,又延请他去看了一回。结果香景幽的看法和别人完全不同,他说:“龙脉已断,子孙难续,家业虽大,要续唯才。”

    结果在同一年,他的儿子、两个孙子全在一次空难中罹难,真的应验了那句“龙脉已断,子孙难续”

    而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家业再大,要延续下去也只有用人唯才了。

    人说,真正的地理师,上能观星望斗,下能看透七层土,她想,这样的能人就在眼前。

    香景幽抬起眼正好对上席吴阿彩打量的目光。“老夫人有话要问吗?”

    收回了目光,她笑“说实在的,我这一生中衣食无缺,子孙也孝顺,实在也没什么所求了。现在我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唯一的金孙娶妻”她无奈的摇头。“我这孙子性子别扭又一副游戏人间,要他结婚只怕比登天还难。”

    游戏人间?呵!她说得会不会太含蓄了?他根本就不把爱情当回事,他在饭店度过的夜,只怕比在自家多。

    “老夫人想问令孙姻缘?”

    “那臭小子多得只怕是露水姻缘。”

    “测个字吧!”

    席襄焄正好由更衣室出来,手上拿着试穿过的礼服。“大致上可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算命的就是没什么好印象。

    说也奇怪,为什么他对他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和他见过面吗?他一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没道理见过的人却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奶奶,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公司了。”

    许明咏见他试完了,赶紧结束话题要过来。

    “等等,留下个字吧!”席吴阿彩把纸笔递过来。“测字用的,你听过测字吧?我想替你测一下姻缘,写个字,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奶奶”

    “写,要你写你就写!”她搬出长辈的威仪。

    席襄焄燃着怒焰的眸子和香景幽隔着一段距离僵持着,然后他走向他--

    “写什么都可以?”他最痛恨像什么算命、测字这种没科学根据的事,一个字能测什么?凶吉、事业、感情?我还姻缘呢!

    “只要是你的字是我看得懂的。”由交会的眼神,香景幽就看得出来他十分不喜欢他。不,简直就是厌恶。

    他们呀,在不同时空、不同容颜,彼此还是不对盘,真是不得不说啊,即使是现在,即使不是天界和阿修罗界的对峙,他还是想刁难他。

    五毒依附在血骨里,又岂是因时空、因肉体的重生而消减?

    同界的席襄焄在转世后是如此,那么,她呢?

    他施法封住了一切只要她快乐。这是他数千年来的唯一一次的私心,只是这样的私心又能见容无私无我的天境多久?

    席襄焄给了他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然后伸出手在他桌上划了一横。“问姻缘?嗯?”说着他狂妄的大笑转身就走,用眼神示意许明咏跟上。

    “呃咦?没礼貌的臭小子!”席吴阿彩见孙子狂妄的态度大为光火,她想叫住他,可他却定得更快,还在推门出去前连头都没回的朝她扬了扬手。“臭小子!要你留个字像要你的命似,你这样叫人家怎么测字啊?回来!”

    “一横于木上可为本、可为未,也可为末”

    “咦?”香景幽看着木桌上的“一”字开始解字。“老夫人,要问令孙的姻缘吗?”

    “呃是。”这样也可以解?真是太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