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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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雪若,有人来看你了。”警察局的女警对著铁栏杆里的人喊道。

    聂雪若坐在地上,屈起双膝凑向前胸,双手抱膝,对于女警的叫唤置若罔闻。

    “连我都不想看一眼吗?”

    东方映麟冷如寒冰的声音像把利刃穿透她的耳膜。

    愤怒的声调迫使聂雪若仰起头愕视著站在铁栏杆外的东方映麟,看见他眸中燃烧的怒火,刹那问沮丧和羞惭同时在她心中流窜。

    “你你来了。”她马上从地上跳起来,低垂著头不敢面对他,迟疑地开口,声音微微抖颤。

    “我才二天没回来,你就能捅出这么大的楼子。”

    东方映麟的双眸射出两道炽热的怒焰,震慑了聂雪若。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谁教他想揩我油,那是他自找的!”聂雪若咬著下唇嗫嚅道。

    瞧她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东方映麟微蹙眉,被激怒的火花在眸中跃动,忍不住提高音量大吼:“你打伤了人竟然还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

    一道如狮吼般的咆哮,让聂雪若明白,她已经在无意间挑起了他的怒气,令她突觉毛骨悚然,噤若寒蝉,仓皇的眼不住地偷觑著他。

    见她半晌不语,东方映麟冷言讥讽:你准备要在这里住多久?

    聂雪若惊讶地睁大震惊的双眼看着东方映麟“我不想住在这里!”她大声嘶吼。“要不要住在这里由不得你决定,只要我不办理交保,你就得待在这里面壁思过。”东方映麟出言恫吓。

    聂雪若呆若木鸡,无法相信他居然想狠心地将她丢在这里!

    她难耐心中的愤懑冲到铁栏杆前,双手紧握著铁栏杆,咬牙切齿地道:“我早该料到你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既然你不是来保我出去的,干嘛还要来看我?”

    “我本来是打算保你出去,但是你却没有一丝悔意,闯下大祸后还这样强词夺理,像你这样冥顽不灵的女孩,就该在这里多住几天反省检讨,”东方映麟厉声咆哮。

    聂雪若气急败坏地拍打著铁栏杆出气,怒吼道:“算你狠!天底下大概只有你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既然这里是检讨反省的地方,你才是最应该住在这里检讨反省的人!”

    “我向来不做错事,相信这里不会有我的位置。”东方映麟嘲讽地弯起唇。

    “谁说没有!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既然我从小就无父无母,你收养我却没负起教养的责任,所以你比任何人更应该关在这里。”聂雪若伶牙俐齿的反讽回去。

    站在铁栏杆外的东方映麟顿时脸色丕变,她的指控令他错愕不已,久久无法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好像被甩了一记耳光似的。

    聂雪若知道自己口无遮拦的指控,重重地击伤了东方映麟,她心中突然有著无尽的悔悟。

    她鼓起勇气迅速地瞟了他一眼,没想到竞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冷冽,反而有著另一种情愫,是她从未见过的。

    东方映麟迅速收回目光,转身对著身旁的女警说:“将她带出来吧!我的律师已经为她办好交保手续了。”

    女警以同情的眼神望着他“你确实该好好的教导她,若她跋扈、泼辣的个性不改,只怕这里永远都会为她保留一个位置。”

    东方映麟沉郁一笑。

    “我知道,出去后我一定会对她严加管教。”

    聂雪若不由得惊愕,原来他说要将自己留在此地只是吓吓她而已,而她却口无遮拦的指控他没尽到教养的责任,重重地伤了他。

    她应该要相信他的,他怎么可能会不管她、狠心将她留在这里;她现在知道错了,还错得离谱,难怪他会那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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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家的路上,坐在车里沉默许久的聂雪若忍不住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心。”天知道,她真的不是存心的!

    东方映麟始终保持沉默,不发一语。

    车子驶进府邸,老柯焦急地替他们打开车门,惊见聂雪若,他脸上展露出放心的微笑“你可回来了。”

    聂雪若抑郁不欢沉静的脸庞丝毫不见笑颜“对不起,我给你们惹麻烦。”

    她的转变令老柯一愣。这是怎么一回事?经过一场牢狱之灾,竟能改变一个原本蛮横无理的女孩?

    东方映麟神情疲惫地踏出车外,老柯纳闷不解,立即来到他身边,悄声询问:“少爷,小姐”

    东方映麟不想多说,也不愿多做解释,此时他的脑海里是一片茫然。“老柯,我累了,想休息,不要让仔何人进来打搅我,包括你在内。”匆匆撂下话,他随即走进屋里,步上二楼。

    老柯望着东方映麟疲惫的背影,不禁在心中打了个大问号。

    少爷颓丧的神情和小姐骤变的态度,两名之间到底有何关联?

    东方映麟回到房间里,感觉自己不论是体力或是精神都已濒临崩溃边缘,一走到床边,他便倒头栽进软绵绵的大床上。

    为了打听贺曼的事,他赶到土耳其与北堂修灵共商对策,也擭得了更多有关贺曼的资料:在回家的途中得知聂雪若出事,又忧心焦急地赶往警察局,换来的却是她无情的指控,让已经筋疲力竭的他再次受创。

    聂雪若的每一句话,就像无情的冰刃割裂他的心,他不得不扪心自问,当年一时同情心泛滥所做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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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时,东方映麟并没有下楼用餐,餐桌上只有聂雪若孤独的身影。

    她安静地吃著晚餐,不时抬头望着前方的空位,心中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仿佛一切又回到从前,那盼今它恐惧、害怕的感觉再次填满她的心。

    聂雪若放下手中的碗筷,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想吃了。”

    老柯疑惑地看着聂雪若“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如果是,我可以让厨房的人重新为你准备。”

    聂雪若神情木然地呆坐在椅子上,直摇著头,不合作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不是”

    老柯讶异地瞅著泣然欲泣的她“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说给老柯听好吗?”

    她看起来是那么脆弱,水亮的眸子和阴郁的表情透露出她的悲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会像断了线的珍珠掉落般。

    她拾起噙著泪珠的双眸瞅著老柯“我今天伤了他的心。”

    “他?他是谁?”老柯一时没意会出聂雪若所指何人。

    “就是”聂雪若含泪的眼瞟向二楼。

    终于弄懂她口中的他是谁,老柯微微一笑“你怎么伤了他的心?”

    “我今天在警察局时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聂雪若再也忍不住地双手掩面而泣。

    老柯不舍地轻拍著她的肩膀“别难过,我相信少爷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他一定不会记在心上的。”

    “不!”聂雪若睁著一双自责的大眼瞅著老柯“你不知道我说了多么令人痛心的话,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不会的,我相信少爷一定会原谅你。”老柯信心十足。

    聂雪若仍是不相信“不可能的,你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相信我,打从少爷出生我就在他身边照顾他,他心里想什么,我几乎都能猜出大半:少爷在外人眼里是一个近乎冷血无情的人,除了他的兄弟外,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你能得到少爷的关心。”这点老柯十分确定。

    “真的吗?”聂雪若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是真的,只是少爷从来没有关心过女人,而你刚好是个女孩,所以这方面他就显得有些笨拙。”老柯忍不住隐隐偷笑。

    心中压著的大石突然落地,聂雪若脸上重现之前俏皮、可人的笑颜;倏地,她又疑惑地问:“不对呀!我明明记得他没有兄弟,你为什么说他还有其他兄弟?”

    老柯神秘地笑道:“这是个秘密,除非他愿意告诉你,否则我是不会多言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虽然他们都不是少爷的亲兄弟,但是他们之间有著不可分割的情感和渊源。”

    聂雪若闻言不禁蹙起双眉“不可分割的情感和渊源?什么意思?”

    老柯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我说了,这是个秘密。”

    见老柯守口如瓶,聂雪若也不想继续逼问他,突然话题一转:“他今晚没下楼用餐,不如等一下,我送晚餐上去给他。”

    闻言,老柯面有难色地道:“可是少爷有吩咐,包括我在内部不可以上楼打搅他。”

    “没关系,既然你都说他下会责怪我,不如我就趁这机会验证一下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为了验证他的话,聂雪若决定赌一赌。

    老柯敌不过她的执拗,只好妥协道:“好吧。”

    而后,老柯立即吩咐厨房为东方映麟准备一份晚餐,由聂雪若亲自送进他的房间。

    将晚餐托盘递给聂雪若,老柯不免忧心忡仲地警告:“这可是你自己要做的,如果只是碰了软钉子,算你上辈子烧了好香,万一很不幸的少爷大发雷霆,你也只能自认倒楣了。”

    聂雪若信心满满,嘴边漾著一朵迷人的笑花。

    “行了,被骂也是我自找的,我不会怪你,要怪只能怪我上辈子没烧好香,而是烧鳄鱼蚊香,这总成了吧!”

    老柯忍不住莞尔一笑“祝你好运。”

    聂雪若喜孜孜地捧著晚餐走上二楼,来到东方映麟的房门前:她在心里默祷,希望自己上辈子烧对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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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地推开东方映麟的房门,聂雪若蹑手蹑脚地走进他的房间。这还是她几天来第一次踏进他的房间,聂雪若讶异地环视整个房间,之前她还揣测他的房间一定很奢华高贵,现在一看,平淡无奇的颜色只是更凸显他的寂寞、孤独。

    聂雪若瞥见他穿著今早的衣服趴在床上沉睡,看情形他是真的累垮了。

    她将托盘搁在桌上,轻声地走至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紧抿的薄唇、刚毅的下巴,和充满阳刚之美的脸庞,但是他可能不知道,他还拥有一双足以令女人迷醉的眼眸;思至此,聂雪若不禁掩嘴偷笑。

    倏然,他一个翻身仰睡,她不禁屏住呼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狂舞,顿时使她的体温上升、全身噪热。

    忍不住仲出手轻拂他的脸,被胡髭剌痛的感觉令她心悸

    敏锐如豹的东方映麟在睡梦中缓缓蹙起眉,大手准确地抓住聂雪若的手腕。

    “谁?”

    聂雪若被吓了一跳,惊声大叫:“放开我!好痛!”

    东方映麟掹然睁开眼睛看清楚,发现来人竟是聂雪若;他惊愕地松开手,继而坐直身子,手按著还在发疼的太阳穴。

    “怎么会是你?”

    “我看你今天没下楼吃晚饭,所以特地帮你送上来,没想到没捞到一句谢谢,手还差点被扭断,真是好心没好报。”聂雪若娇嗔地努起嘴。

    “我不是吩咐老柯,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搅我吗?”东方映麟因为睡眠不足而头隐隐作痛,双手不住地揉著太阳穴。

    “是我自己坚持要给你送晚餐,老柯拿我没辙,只好妥协。”聂雪若说得轻松自若。

    “晚餐搁著,你可以出去了。”

    东方映麟的睑上还行著明显的疲惫。

    “不!我要看着你把它吃完才要离开。”聂雪若态度强硬地表示。

    东方映麟听得胸中的一把怒火迅速燃烧,猛然从床上跳起来,怒声咆哮:够了!别以为你是我的养女,就有资格命令我!

    “养女?”聂雪若震惊地瞪著他,生气的用手指戳著他的胸。“你答应过我什么?我们之间是朋友,不是收养关系!”

    “我是答应过你,但是收养的关系却是不容置疑,所以你还是我的养女。”东方映麟的语气坚决而骇人。

    “不!我不要做你的养女,再说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可以去向法院申请终止这种关系。”聂雪若不畏惧的全力反抗。

    东方映麟逼近她,霍地伸出手攫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语气冰冷的讥讽:“你长大了,这么迫不及待想飞?可以—”

    不!我不想飞。聂雪若焦急地截断他的话,眸光不再倔强,却流露出一抹令人悸动的柔情“我不想离开你,我想永远相你在一起!”

    东方映麟的怒气霎时僵凝在脸上,她突如其来的话让他觉得整个人虚虚浮啊的,好像跌入万丈深渊,茫然不知所措。

    “你”聂雪若双手紧握住攫住自己下巴的大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粉嫩的脸颊轻摩挲著温热的大手。我要你做我的朋友。

    他们之间感情瞬间的转变,无非是让东方映麟已经疲惫不堪的精神雪上加霜,他惊慌地将手抽离她的手,爬著头发轻叹。“别胡闹,我已经很累了。”

    “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在十岁的生日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偷偷地喜欢上你了。”聂雪若乘机说出隐蔽在心底已久的话。

    闻言,东方映麟恼怒地大吼:“住口!”

    聂雪若仍然低声说著:“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我还是要说出藏在内心的话,不管你是否能接受,也不管你是否会一怒之下将我赶出家门,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她以最诚挚的语气,一字一字说出自己的真心。

    东方映麟听了她这番表白,掌心竟然紧张得冒汗。“雪若,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再说我比你大十一岁。”

    “我们只差十一岁,还有人相差二十岁,三十岁,他们还不是那么幸辐。”聂雪若极力否决他的藉口。

    “唉!你为什么一定要破坏我们原本的关系?”东方映麟挫败地退了一步,口中喃喃自语,

    聂雪若向前跨一步趋近他,迷恋的双眸紧紧凝睇著他:

    “你明知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你为什么不敢勇敢面对我呢?你到底在怕什么?”

    仿佛能看透他的心似的,她知道他在害怕,但他怎能不害怕?之前他能心平气和地劝慰身边的兄弟,而今呢?眼看着自己就要面对人生最严重的灾厄,他怎能不担心害怕?他现在能体会当时兄弟们的沉重心情了。

    东方映麟重新仔细地打量她,他不能否认她是个美丽、纯真、迷人兼跋扈的女孩,这样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往往不经意就令他迷失其问,但是就因为这些特质,而改变他们之间收养的关系,这样荒谬的事不是他东方映麟做得出来的。

    “好了,我说过,我真的很累,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现在请你离开,我想要继续休息。”东方映麟无情地拒绝了她,并下令请她离开他的房间。

    “映麟”聂雪若一脸哀求。

    “不要再说了,出去!”东方映麟手指著房门,仍是狠心地请她离开。

    聂雪若感觉自己的自尊被他的无情摧毁至一丝不剩,当下羞惭地含著泪水掉头奔出他的房间。

    看着她悲伤哀痛的娇颜,东方映麟的心仿佛瞬间被撕裂般疼痛,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狠心对她,在她转身掉头的刹那,他好想拉住她、抱住她,告诉她他不是故意要伤害她,但是他办不到也不能这么做,只有狠下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心碎神伤的离开,

    东方映麟猛地跌坐在床上,双手抱著头痛苦地慨叹;倏忽,他想起她刚才唤了他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雪若不顾一切地唤他的名字

    “天啊!我该怎么办?又该怎么做?”他陷入一种痛苦的挣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