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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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避免消息走漏,海儿和黎伟的会面决定在加长型礼车内进行。黎伟带着一位律师,在交流道口上车,车子开上高速公路,便于双方谈话。

    礼车空间虽大,但黎伟颀长的身躯还是有点局限。他仔细端详这位顶着一头金色假发、戴着超级宽边太阳眼镜的女人。瓜子脸,没有上妆,皮肤白皙,秀气的鼻梁,最引入注目的还是唇瓣丰润的菱角嘴,感觉相当有女人味,还有点性感。

    性感?黎伟嘲弄地想,性感不就是她赖以生存的工具吗?一个女人能够用来获取名利的东西不多,有实力的女人运用聪明才智,没实力的女人靠的就是天生的本钱。讽刺的是,他现在想用金钱买到的就是“神秘猫女”天生的本钱。

    可惜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他一向相信眼睛会反映一个人的本质,像她这类女人的眼神应该是妩媚中带点算计吧!

    就在黎伟的思绪在个人观感与公司需求间游移时,海儿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冲击。

    透过黑得一塌糊涂的墨镜,海儿的视线与黎伟相接,她的心开始莫名狂跳,呼吸有点紧。不知道是车内空气不好,还是天气太热,她感觉有些燥热,神经质地觉得浑身发软。

    黎伟高壮的体格至少有一八公分,自信的气势在空间窄小的车内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他实在是非常英俊的男人。虽然戴着金边眼镜,但海儿看到他锐利的眼神在审视自己,纵使戴着墨镜,她还是有被看穿的感觉。

    她还是极度不舒服,一种十分异样的情绪,心跳无法抑制地加速,她害怕对方会听到她乱无章法的心律。她完全无法言语,惊骇的程度超过了预期,难道这就是母亲所说的电流?眼前这位就是她等了二十五年的真命天子?

    黎伟打破沉默,他的声音浑厚低沉,窜入海儿的脑中。

    “海小姐,本人谨代表公司致上歉意。请你相信,这绝对不是我们所乐见的。”黎伟的确没料到‘倩丽’会采取这种卑劣的手段。“既然你允诺担任‘思丝’的产品代言人,我们绝对会负起全权的责任保护你。”

    施慧如侧脸望着身旁的海儿,发现她神情怪异,嘴角紧抿,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只好称职地担起经纪人的角色。“‘思丝’提供的条件是?”

    “广告筹划前后共三个月,总报酬一千万元,生活起居、安全警卫等费用由公司支付。我们提供一栋郊外的别墅为海小姐的起居住所,二十四小时警卫巡逻。”

    “这些我们原则上同意,但有两个附加条件。第一、贵公司必须完全尊重海小姐的隐私,房子内不能有录影监视仪器。第二、海小姐还有两场秀要进行,希望贵公司全力配合。”

    “关于安全问题,我可以保证等合作结束,海小姐绝对还是‘神秘猫女’。至于那两场秀,基于公司立场,我必须知道它们的性质。”

    “一场是礼服秀,另一场是内衣秀。”

    “‘又’是内衣秀吗?”黎伟的声调随着挑眉的动作上扬。

    黎伟质疑的语调,打醒处于迷幻中的海儿,又是一股热气从颈部往上冲。他的语气好像是神职人员在训诫一个行为放荡的暴露狂。

    “内衣秀是艺术不是牛肉。”海儿意识到他的弦外之音,干涩地回答。她从未为自己的表演抗辩过,却极欲让他了解。

    “恐怕我们对两者的定义与看法,差别甚大。”黎伟不置可否,努力不让表情泄露自己真正的想法。

    黎伟注视“神秘猫女”半晌,看来她正是他厌恶的那类女人。他开始质疑他的选择是否正确,但眼见产品宣传计划迫在眉睫,似乎没有时间再深思,当务之急应该让合约先完成再说。

    施慧如打圆场的说:“原则上我们会让‘思丝’了解每场秀的内容,只要事前沟通过,黎先生应该不会反对才是。我想,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双方可以签约了。

    双方在律师的见证下,正式签定合约。司机也将车子开下高速公路。

    海儿一直无法将视线离开黎伟身上,看到他与律师讨论时的专注神态,察觉到他完成合约后眼底闪过的一丝满意,还有嘴角的浅笑。

    她更加确定自己的感觉了。

    车身停住,黎伟打开车门,海儿略显腼腆地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黎伟坚定地点头。

    目送着黎伟和律师离开,海儿怔怔地望着黎伟高大壮硕的身材,缓缓吁了一口气。

    施慧如悄悄观察海儿的表情,她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特别激情。

    别墅位于台北市郊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社区内只有十栋建筑物,海儿住的这栋在社区最偏角,隐密性够高。仿欧式的建筑设计,屋外一大片的草坪,离门口较近处有一间二十坪大小的小屋,原是为仆役所设计,现在已挤满了一批警卫。

    屋内全是海儿的地盘,黎伟限制警卫不得在未告知的情况下入内。高科技的安全系统及二十四小时轮班的警卫巡逻,海儿觉得自己好像笼中的鸟。

    餐桌上插了满满一瓶香郁的野姜花,冰箱内塞满食物与零食,浴室摆满女性的卫浴用品,角落还有绿意盎然的盆栽,化妆台上有香水、粉底、保养品等,当然全是思丝的产品。黎伟将所有日常所需都安排好了。

    王刚忙着在屋内巡查是否有监视系统,他表示不是不信任黎伟,只是小心点总是好。

    电话铃响,黎伟的秘书打电话来询问是否需要买新物品。海儿想到可以画画来打发这三个月的时间,于是请她买画架、画布,还有水彩用品。二人并约好明天参观思丝的时间。

    币上电话,海儿兴奋地冲到楼上卧房,开始翻箱倒柜。

    自从那天签约后,她一直企盼与黎伟再度会面。

    麻烦的是,黎伟明显的对她有偏见,依这情况判定,采取行动的人绝不会是黎伟。管他的,父母常说:“人生有许多事是值得去争取的”如果他不行动,那他最好有接招的能力。

    谈感情,这是第一遭。追男孩子,这也是第一遭。像黎伟这种见过世面的男人,温柔漂亮的女孩子看多了,有头脑、有能力的女强人也交手过,不知道他偏好哪一种?

    就先试试这一型的好了。

    酒红色露背超迷你洋装、搭配粉红色的假发,还有粉红色镜框的大墨镜。施慧如看着海儿将配备一样样地挑起来,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指出。“海儿,你可能没注意到,这些东西会让你看起来像那圣诞树上发亮洒着金粉的彩带。”

    “是吗?这正是我要的效果,看起来像个百分之百没有头脑、只会噘嘴撒娇的女人。”

    “你打算让黎伟开始后悔他的投资吗?”慧如十分担忧海儿不是情场老手黎伟的对手。

    “不。我只是想知道他喜不喜欢玛丽莲梦露式的女人。”

    海儿看起来真的像是一棵挂满彩带、会走动的耶诞树。

    黎伟正和黎飞讨论广告计划,突然停口,看着这棵踩着三寸高跟鞋,一路摇曳生姿走来的移动物体。虽然仍然保持优雅的坐姿,瞳孔却因一时惊吓放大了。

    坐在一旁的黎飞正端起滚烫的咖啡,注意到哥哥异样的反应,顺着视线往门口那头看去,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端着咖啡的手因恐慌而颤动,沸点的咖啡泼洒在西装裤上。

    黎飞被烫得凄厉低呼,赶忙站起身来。

    一路走来的海儿见状,飞奔过来,从皮包内掏出一条绣着花的小手巾就是一般发嗲女人最喜欢拿在手上晃来摇去的那种,迅速蹲下身并往黎飞湿透的裤上擦拭。

    她的热心透过手劲穿透西装裤,他浑身燥热,脸颊微红,不安地闪躲。“海海小姐,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黎飞忙不迭地说。

    “不用客气,我帮你比较快。”海儿嗲声地说,到目前为止,她的角色扮演的还不错。

    冷眼旁观海儿的举动,黎伟看到的是一个女人只要捉住机会就开始她的猎诱行动,倒是黎飞看起来颇受吸引的,他不禁恼怒。

    “咳咳”看着弟弟愚蠢的视线紧盯海儿的胸部,他忍不住警告式的干咳两声。

    黎飞像被电到一样往后倒退三步,拾起地上的咖啡杯,一边咕哝着“要去换衣服”之类的话,逃离似地离开黎伟的办公室。海儿不解地站起身,疑惑的眼神看着黎飞仓皇的背影。

    “那是我弟弟黎飞。”黎伟走到门口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再走近她身边。他一靠近,她的心跳又开始乱跳,手足无措。她要如何让他察觉到她的爱意呢?

    黎伟示意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搁置一旁的公司简介,开始跟她解释思丝的组织、营业概况等。海儿耳朵听着,眼睛却仔细端详他挺直的鼻、性感的唇,心里一直盘算要如何行动。

    “你觉得如何?”

    “啊?好呀!”什么如何?海儿眼里脑里都是他那正在一张一合的嘴唇,根本听不到任何话,她胡乱地回答。

    “好,那我请秘书带你四处看看。”黎伟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将企划案丢在桌上。

    结束了吗?海儿紧跟在黎伟身后。不行,那她就没机会了。看来要马上行动。

    “哎哟!”海儿惊呼一声,双手抓住黎伟。“我的脚扭到了。”她的脸因为撒谎而酡红,危急中她只能想到这个蹩脚的藉口。

    黎伟赶紧转身扶住她,眼光狐疑地看着她,再往下看到三寸细跟的高跟鞋,马上责备自己的疑心病。任何正常人穿那双鞋,摔得鼻青脸肿是应该的。

    就近将她扶坐在办公桌上,黎伟想蹲下身检查她的脚踝。

    海儿赶紧拉住他的双手,不让他蹲下去,却将他往自己怀里拉。在舞台上与男人如此接近,对海儿而言并不陌生。但私底下这么靠近一个充满男性的躯体倒是头一遭,她有点口干舌燥。海儿打起精神告诉自己要勇敢一点,任何像玛丽莲梦露的女人一定都会这样做。

    黎伟一派冷静地思索他的境况。看起来非常明显“神秘猫女”摆明了在引诱他,就如同她五分钟前试图引诱黎飞一样。不论她是出于刻意或是习惯,黎伟都觉得反感。

    投怀送抱的情况碰多了,黎伟自有一套方法。他将身体挨近海儿,双手顺着腿部线条往上溜到臀部。海儿两眼圆瞪,咬住下唇即时压抑自己的惊呼声。任何一位成熟妖艳的女人绝不会傻呼呼地发出怪声音。她的双腿就在他大腿两侧,柔软的西装裤布料轻拂着她敏感的肌肤。

    黎伟的手离开海儿的臀部,伸至她身后的话筒,去按分机号码。“黎飞,海小姐的脚扭伤了,你送她回家,尽快过来。”黎伟站直身体,冷冽的眼神直望着她。

    他的表情冷酷,声音简洁,反观自己却像一只发春的猫,海儿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她顿时明白了今天的计划彻底失败,女性的自尊心在瞬间被撕裂。

    她应该清楚明白他的拒绝,黎伟心想。奇怪的是她不像一般世故的女人在遭拒之后仍然可以自在谈话,为自己铺台阶下。相反的,她却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安静坐在那里疗伤。

    游戏是她开始的,她难道没有事先准备好结尾吗?可惜他看不到她的眼睛,分辨不出她现在的情绪。但她微低的脸,让黎伟觉得不忍心,毕竟任何男人都不应该让女人如此难堪。

    不假思索的,黎伟做了一件令他往后懊恼不已的事。

    他轻轻地抬起海儿的下巴,缓缓低头,冷冷的唇接触她带着热度的柔软唇瓣。原本一个慰藉性质的礼貌之吻,他却禁不住的加重力道,想感受更多的柔软。

    海儿僵直地坐着,双手紧张地抓着桌沿,慌乱的大脑告诉自己这是她的初吻。他的唇冰冰凉凉的,在唇上来回搓揉着,好舒服

    背后传来一阵敲门声。

    黎伟倏地站直身体,快速将愣住的海儿从桌上抱下来,顺手将裙角拉下,嘴唇抿一抿,将残留的唇印抹去。走远两步,清清喉咙,镇定地回道:“进来。”

    海儿惟一能做的事就是呆呆地站着,且站姿不甚优雅。

    已换下西装裤的黎飞,着一身轻松的便服走进来,慧黠的眼睛四处搜寻,从头发到脚,再研判二人的站姿。哈!海儿微张的嘴唇看起来就像被热情地“照顾”过,更别提那一边高一边低的裙子了。黎伟回避他的眼神,无意识地翻动桌上的公文。要是他们之间没有问题,他明天就不姓黎,黎飞决定赌下他的姓氏。

    “黎飞,麻烦你送海小姐回别墅,顺道请医生过去检查一下扭伤。”黎伟仍然没有回头。

    “好的。”

    海儿像个傀儡跟着黎飞走出办公室,不敢回头。现在她还没有勇气,回家休息一下来点心灵激励,明天她可以继续她的追求行动。当然,如果黎伟喜欢这种激烈的挑情方式,她必须赶坑隈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这类书?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他旗鼓相当。

    看着她离开视线,黎伟走到吧台前,他极度需要一杯烈酒。

    回家的途中,海儿不发一语地坐着。黎飞则聒噪地直说话,从股票行情谈到国际外交。

    “黎伟他从小就比同年纪的小孩成熟许多。”黎伟?海儿精神一振,开始洗耳恭听。

    炳!看来他的揣测是愈来愈接近事实了。黎飞假装不在意地说:“他是天生的领袖,不晓得为什么大家就是可以相信他。国小毕业后,我们就到美国求学,基本上他是个性格满复杂的人,有儒家思想,又有开放思潮。你可以从很多方面看到他对事情、对人出现一体两面的作法。”

    这是为什么拒绝她之后,他又吻她的原因吗?是因为同情和可怜?海儿暗暗想着。

    “对敌人而言,他是非常无情的。我十分庆幸自己是他的弟弟。”黎飞语带保留。

    “女人呢?”海儿尝试不流露出太明显的好奇。

    “不幸的是,黎伟在这方面倾向美式作风,坚持自己是永远的单身贵族。他挑选最适合的伴侣,若是对方变得紧迫缠人,马上就会甩了她。”黎飞语重心长地说。“想攻占他心房的女人,必须有坚强的毅力。因为他会像一只困兽,倾全力反击,无情地伤害想破坏现状的人。”

    海儿听懂了。她非常喜欢这位善解人意、又极端聪颖的弟弟。“你待会儿有空吗?我煮顿饭请你,我们继续聊聊。你可以教我几招驯兽的绝招。”

    “咦,你的扭伤呢?”

    海儿吐吐舌头。“不痛了。”

    黎飞愉快地大笑着,看来黎伟这次真的遇上对手了。

    黎伟一大早就到公司了,今天事事不顺。

    不知怎地,凌晨起床就无法再入睡,干脆提早上班。开车途中,遇上劳工抗议游行,硬塞在路上半个小时。进办公室后,员工报告说工厂进度赶不上,畅销香水仍严重缺货。

    坐在椅子上,不小心瞄到桌角,昨天“神秘猫女”浑圆的臀部就抵在那里,他还清楚地记得双手的触感。昨天一吻后,他一直处于不安状态,身体也有过度活泼“亢奋”的迹象。也许是找寻新女伴的时候了,一个乐于分享又识大体的女人。上次在企业家联谊餐会碰到的外商公司的业务经理还不错,记得她递了一张写满联络电话的名片给他,还用暧昧的眼光睨着他。

    哟,是这一张。

    “黎董。”电话传出秘书的声音。“海小姐住所的总监察在三线。”

    “小李,那边情况如何?”

    “黎董,一切都很好。”监察人语气热切。“我们每天都依海小姐的字条采购必需品,小姐有时候会出来散步,喔,当然是戴着墨镜。我已经吩咐警卫给海小姐一定的空间,不会让她明显感觉到我们的存在。”小李不停地报告。

    “嗯嗯”黎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前慢慢浮现“神秘猫女”在午后散步的景象,绿茵陪衬着白色的身影,缓缓踩着莲步不,应该是三寸的高跟鞋,上去点是修长的小腿,结实的大腿,刚好盖住臀部的短裙

    黎伟用力摇头,想要快点结束这段对话。“那就好了,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

    “对了,黎董,”小李突然压低声音,颤抖的声音有掩不住的紧张。“有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算特殊,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向您报告。”

    “说吧!”

    “昨天晚上黎总送海小姐回来,而且整整待了九个小时。”小李郑重的宣布。

    “是吗?”

    小李好像听到黎董声调提高了,看来这件事的确有报告的必要。他更热心地说下去。

    “我们远远就听到笑声,是那种很快乐很开心的笑,就像‘哈!炳!炳!’”小李透过电话传来一阵刺耳的笑,黎伟听起来,则充满放荡与恣情。

    “大约是十一二点的时候,好一段时间鸦雀无声,海小姐卧室的灯光开了又关。黎总离开时浑身都是酒味,从他的眼睛可以看得出来,有淡淡的醉意、浓浓的满足。”小李沉醉在描述中,他必须尽可能的将景象重现,才是身为监察人的最高境界。

    黎伟沉默半晌。“小李”他拉长尾音

    “是。黎董有什么指示,小李一定办到。”

    “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九点整打电话跟我报告海小姐的近况,尤其是访客出入,但记得要给海小姐私人的隐迷普间。”

    “是的,小李遵命。黎董再见。”黎伟相信小李在电话那头一定是起立敬礼的姿势。

    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慢慢地意识到他下了什么命令。

    懊死的神秘猫女,当然,还有那让下半身控制大脑的黎飞。

    刚刚才被挑出来的名片,咻地又被丢回去了。

    黎飞不停地打着呵欠“神秘猫女”的确是个非常迷人而且有头脑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心有所属,而且对象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他可能会放手追她。

    她要他在私底下像施慧如一样叫她“海儿”在人前还是以“海小姐”称呼。虽然长期从事模特儿工作她却没有沾染糜烂的生活方式,一反舞台上神秘的冷艳,私底下却是热情活泼。一碰到她觉得可以信任的人,就无可救葯地推心置腹,全心全意的付出与关怀,对于爱情,想必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黎飞不禁叹了口气。他可以明显感觉到海儿对黎伟已经付出真情,问题是,女人对黎伟而言太容易得到。他同时也记起了哥哥的冷酷与无情。

    相反的,海儿热情得可以。

    回家后,她将冰箱内的东西全拿出来,虚张声势地卷袖子,尝试要煮一顿大餐。可惜她的手艺实在糟得很,最后还是黎飞亲自下厨。在美国十多年,每个人都会练得一身好功夫。二人愉快地进餐、聊天、喝啤酒,海儿看黎飞一直盯着她的宽边深色大墨镜,莞尔一笑,伸手摘掉墨镜。

    清澈的大眼衬托出脸蛋的细致娇小,也泄露出她丰沛的感情与脆弱,面具下的神秘猫女令男人想保护。流动的眼波随谈话的喜怒哀乐变化,像潭深渊,看着她迷人的双眼,一不小心很容易溺水。

    想到黎伟沉溺爱河时边咒骂边挣扎的幻象,黎飞无法克制地开怀大笑。太好玩了,他绝对不会丢条绳索援助这位从小就盛气凌人的哥哥。谁知道?搞不好以后黎伟会感激他。

    就在得意时,第六感告诉他,有一道冷冽的目光射向他,令他不寒而栗。从眼角的余光,他看到黎伟雄伟的身影伫立办公室门口,状似悠闲地倚门,双手环胸,看来麻烦大了。

    “我想你可能忘记了,容许我再提醒你一次,”黎伟的嗓音温柔且低沉,黎飞却觉得有如一枝弓箭直划过空气。“你要与‘神秘猫女’保持五百公尺的安全距离。记得了吗?”

    “可是,昨天是你叫我送她回家的。”黎飞无辜的表情,让情绪绷在弦上的黎伟想冲过去掐他脖子,摇掉那一脸虚假的无辜,还有暗自窃喜的表情。

    对,没错,绝对是暗自窃喜。记得他六岁时偷吃父母特地从法国带回来的巧克力时,就是这种表情,嘴角隐约还有咖啡色的残渣。一整盒巧克力耶!黎伟一颗也没有吃到。

    不管二十年或是五十年,原来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他还是没学到要在偷吃糖果后擦嘴。然而“神秘猫女”不是巧克力,她是一粒有毒的禁果,黎伟不会让黎飞像亚当一样,受夏娃诱惑而陷入千年深渊。

    “我只是请你开车送她回家,我有指示你待到她就寝吗?”黎伟冷淡中隐藏怒意。“请问整整九个小时,你们做了哪些事呢?”

    黎飞正经地数着:“煮饭、聊天、吃零食,嗯,还有喝酒。”

    “喝酒?”可真是放荡的前戏,黎伟还记得他们兄弟曾讨论过喝酒有助调情的话题。

    “是,啤酒,大概喝掉一打吧!”

    “后来呢?”黎伟镇定地问。

    “后来后来就忘记了。”

    黎伟眉毛挑得高高的,瞪着那个假装很忙、眼睛左闪右躲、作贼心虚的人。忘记了?这是他听过最不高明的谎话,三岁小孩都说得更好。

    “黎伟,”在黎伟的逼视下,黎飞有点求饶似地低呼。“你知道的嘛!就是喝酒后的短暂失忆症呀!什么事都记不清,其实做过什么与没做什么都不重要,不是吗?有点像高空跳伞,往下坠时既紧张又期待,等到平安着陆时,只剩下单纯的喜悦,其他的感觉早就忘光了。”

    这是什么烂比喻?黎伟眯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黎飞是宿醉未醒,无法想到更好的藉口呢?还是想藉着这个比喻,暗示他昨天晚上“极度快乐”而又“紧张”的“室内活动”?

    站直身躯,黎伟缓缓将手插入西装裤口袋,语气平缓地说:“黎飞,‘神秘猫女’是公司今年的主轴戏,也是我们能否进入国际市场的关键,我不希望任何人破坏计划。”

    他停顿一下,在门口来回踱步。“我们一向都有共识,公私必须分明,不能让个人的感情坏了大局。从今天起,你与海小姐之间的安全距离是五百公尺。如果你对度量衡没概念,我可以提供一个简易的测量方法;五百公尺相当于你那辆bmw长度的一百多倍,这种距离你应该连海小姐头发的颜色都看不清楚,明白了吗?”黎伟坚定得不容反驳。

    黎飞低头咕哝,分不出是抗议还是答应。

    “黎飞,如果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哪天你会发现我突然指派你去非洲开发市场。”话说完,转身离开,又停住了脚步。“对了,工厂进度有点落后,你今天去了解一下吧!”

    “没问题。等我买完画架、画布,还有水彩之后。”黎飞忍不住又丢了一个变化球。

    倏地回身,黎伟眉头全挤在一起。“搞什么东西!”

    “海小姐要的东西。为了公司利益着想,我们绝对不能怠慢贵宾,不然会严重影响她的工作情绪。我们总不希望每张照片看起来都是不快乐的样子吧!”黎飞调皮地说。

    沉默一会儿,黎伟转身往外走,只丢下一句话:“看来你是不反对到非洲狩猎喽!”

    望着黎伟的背影,黎飞敢说他看起来真的有点沮丧。哈!

    真是愉快的一天!

    海儿今天很忙。

    全屋子的书都被她翻遍了。从厨房的食谱、卧房里的抒情小品,到书房的伟人传记,怎么都是些没用的书?施姐有事到美国一趟,还要五天才回来。还有谁可以帮她呢?

    炳!对了。这种事找“他”准没错。

    海儿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旁,马上拨专线,一个只有少数人能联络他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海儿如珠的语串脱口而出。“allen,谢天谢地,我需要你的帮忙,很急,我会跟你说我需要的东西,你买完后马上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一会儿传来低沉的笑声。

    “你又惹了什么麻烦?海儿。”不疾不徐的声音,与海儿的霰弹枪相比,如天地之别。

    “也没什么,只是被困在一栋别墅,在庭院散步要戴墨镜,周遭有二十名轮班警卫,每天要换一种颜色的假发。”海儿毫不夸张地叙述她的生活。

    “对你而言,这叫正常。”

    “哈!果然是我的知己。”

    “你要我买什么东西?”

    “麻烦你带一些书还有录影带过来。”

    “书?艺术的?励志的?”allen建议着。

    “嗯有点接近艺术,又不是完全很艺术。主题是人体没错,但又不是外形结构。”海儿有点迟疑,应该如何叙述她的需求呢?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海儿,我很忙,忙得没有时间玩猜谜游戏。你何不更具体,甚至将书名、作者告诉我,算帮我一个忙呢?”

    “金赛博士的性学,还有a片。”

    “海儿,我们从头来过,你的脑袋瓜到底想什么?”听得出对方正努力克制情绪。

    “可是,你不是没有时间吗?”“我天生喜欢找碴,可以吗?”对方没好气的说。海儿笑得可开心了。她早就知道找他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