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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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雷阵雨来得突然,叶俊麟提着两箱行李,快步跑向前方的公车站牌。他今早才从希腊回来,为了短暂的自由,也为了熟悉久违的台北,他选择了独自回家,没有通知任何人来接机。

    可是台北与他印象中的模样太相似了,相似到连塞车的严重情形都不变,平白让他闷在车阵里半小时,最后他放弃了等待,决定提着行李漫步到没有塞车的地方,再重新叫车。

    但是这场阵雨来得突然,突然到他来不及去买伞,突然到来不及躲避,只能无奈的任凭它打湿行李,淋湿身上昂贵的西装。

    候车亭内没有半个人,只有他这只刚从异国返乡的落汤鸡。

    脱掉外套,狼狈的抖落一身的水渍。台湾的天气多变,就如同世局的诡谲,几年前他好不容易才挣取到自由,到希腊去享受独立、自在的滋味;想不到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又回到了台北,回到这个不自由的鸟笼,重新过拘谨、单调的生活。

    在他忙着拍落身上水珠的同时,另一只落汤鸡出现了。她全身湿淋淋,形象同他一样狼狈的冲入候车亭内。

    “该死的雨。”她不悦的嘟起小嘴,喃喃低咒。

    基于同病相怜的心态,叶俊麟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有着一般国人所没有的高挑身材,丰满有致的曲线直逼外国女孩的标准,长而亮的大波浪型卷发满布着晶莹的雨珠,看起来更加的亮与美,再加上湿发下的姣好五官,叶俊麟敢保证,她绝对是个足以让任何男人心动的女人。

    只可惜这个女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美,随意的用一件白衬衫与旧得泛白的牛仔裤遮掩了自身的光辉。

    从口袋里,她掏出了几乎湿了一半的面纸,不死心的覆在发梢上,企图吸掉涔涔滑下的雨滴,却不幸更让心爱的头发沾上纸屑。

    “惨了。”她泄气的丢掉面纸,挫败的倚在候车亭的角落。

    毫不造作的举动引起了他低沉的笑意,掏出自己已呈半干的手巾,他走了过去。“小姐,湿的面纸是不行的,用我的吧!”

    王舒维微倾着脸庞,睨了这位有着迷人笑容的优雅男士一眼,然后淡淡的移开目光“谢了,不用了。”

    她半侧过身子,刻意忽略这个男人的存在,让自己沉浸在回忆中。

    对方的冷淡令叶俊麟识相的踱开,饱受女人眷爱的他还是第一次被拒绝。

    坐在候车亭的长椅上,他兴味盎然的欣赏起这位冷艳的美女来。

    在午后雷雨的衬托下,斜倚着梁柱凝思的美人呈现出一幅他从未见过的美丽画面。经过希腊艺术薰陶的他深深被这幅景象所吸引,恨不得此时的自己能有一枝画笔,将眼前独特的美景画下,藏入自已的宝库中。

    时间在他的凝视下悄悄溜过,雨珠环绕下的美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换了好几种引人玩味的神色,她忽而蹙眉、忽而微笑、忽而轻叹心境的变化引得旁观欣赏的他跟着起浮沉落。

    只可惜自己没有透视的能力,不能一窥她谜样的心境,不然一定很有趣。

    杀风景的喇叭声在他失神之际刺耳的响起,一辆旧型机车倏然停在面前。

    “王舒维。”机车上的男人愤怒地吼叫出她的名字,引得她抬起头来。

    一看见来人是自已最不想见的人,她站起身想走。

    “你听我说。”男人跳下机车,粗鲁的箝制她的手肘。“事情已经决定了,你放弃吧!院长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不用你管。”她拍开他的手,美丽的眼眸迸出火光,给人一种火红瑰丽的感觉。“我不在乎别人的谅解,但是我需要你的支持,可你却出卖了我。”

    “舒维。”男人强悍的态度与蛮力教她不得轻易摆脱。

    俊麟眯着眼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争执显示关系的不平常,原本他这个局外人是不需要多管闲事的,奈何这女人给他的感觉太特殊了,特殊到身不由己的介入,走至两人中间。

    “先生,请尊重小姐的意愿。”强劲的手搭在男人的腕上,制止了截住柔荑的大掌。

    “他是谁?”这话是朝女子问的。

    舒维讶异的抬眸瞅了俊麟一下,而后冷淡的移开视线“不知道。”一点也没有感谢的意思。

    “那就请你不要多管闲事。”男人用力的想甩开俊麟的手,却意外的不能撼动分毫。

    “我不会再轻易受骗,不会再相信你了。”她狠下心朝他脚踝用力一踢,痛得他跳脚放开。

    “舒维!”在她逃开的同时,他在她身后暴吼:“院长院长已经不行了,你就不能去吗?”

    疾行的步伐停了下来,她久久才慢慢地回过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缓缓滑下

    “对不起,易汉,但我会赶回来的,拿着钱”之后,她飞也似的奔离。

    看见女人走了,俊麟才松开易汉的手肘。她在哭!是为了什么事呢?他好奇的想。

    “你帮错人了。”易汉叹息的望着他,不生气却有丝无奈“你会害了她。”之后黯然地跨上机车,呼啸离去。

    “是吗?”俊麟望着朝左右两边消失的身影,扬眉自问。

    “俊麟,这里。”另一道刺耳的喇叭声响起,睽别数年的友人李奇风跟黎苡诗从一辆银灰色的轿车里探出头来,拚命的挥着手“快过来。”他们兴奋的叫着。

    不舍的凝了眼美人消失的方向,俊麟收回了心神,朝好友的车踱去。

    “俊麟,怎么不等我们一下?害得伯父跟伯母都急坏了。”漂亮得如同芭比娃娃的苡诗不待车子停妥就急着跳下来,吓得驾驶的奇风猛踩煞车,冒出一身冷汗。

    “又欺侮奇风。”俊麟放下行李,笑着摊开双手欢迎友人。

    “谁说的。”对于他的亲昵举动,苡诗非但没有抗拒,反而还双颊绯红的投入他的西式拥抱中。两年的分离他变得更热情与成熟。“是他技术太差,不懂得停车。”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甫下车的奇风俊朗的脸上满是含冤的笑容。“谁不知道我李奇风除了会算钱之外,就是会开车,业余的赛车榜上还有我的大名呢!”

    他是麒凌银行的二公子,除了有钱之外就是有闲,平常若非帮父亲处理银行的帐务跟应酬,便是泡在赛车场中。因此说他不会停车?简直是个侮辱。

    “好了。”好友间的抬杠让俊麟备感温馨,他咧开笑容一手一个的将行李抛给他们,然后将空出来的两手搭在两人的肩上,走向车子。“都是我不对,是我太久没有回来了,想独自闯闯逛逛,才忘了通知你们,可以吧?”

    其实他是故意的,想为即将失去的自由多挣取一点喘息的空闲。

    他的投降、认错并没有完全被接受,苡诗还是佯怒的轻斥道:“你呀,还是一样的浪荡成性,如果不是奇风打电话问希腊的乘客名单,我看你回到台湾几天了都还不会通知我们。”

    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哪点心思,他们岂会不知道?“把行李交给我们,你就快上车吧!伯父跟伯母都还在家里等着呢!”

    上了车,一行人直接前往郊外的山庄。愈接近熟悉的绿荫山路,叶俊麟的心就愈是沉闷,一股即将失去自由的束缚感紧紧包围着他。

    生为大企业集团的独子,他命运的道路早被安排好了,从幼稚园到大学、研究所,一路上都顺逐得令人欣羡,就连周遭的朋友也一味的奉承,将他跟苡诗、奇风捧为名牌、特权的象徵,甚至将来的结婚对象都早已被认定为企业利益的联姻方式,这一切的一切虽然都平坦顺畅,但却不是他所想要的。

    他希望实现自己的理想,品尝自已用汗水耕耘的果实,而不是坐着等待别人辛勤的结果跟奉献,他要挣脱牢笼,展翅翱翔于自己的天地。

    叛逆违背父亲的期许,他争取到了两年前往希腊学习艺术的自由,就在他得以实现理想,渐渐以实力展露头角之时,却接到父亲十万火急的命令,要求他马上整装回国。父亲的强横态度是他前所未见的,在避免刺激父亲脆弱心脏的考量下,他不得不收拾行囊,告别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从命归国。

    在回程的漫长飞航途中,他不只一次地思索父亲要自己回国的原因?当年的离家几乎让父亲气得断了父子之情,顽固倔强的父亲怎么会在两年后自动的寻回父子关系呢?是什么事情令父亲有了这种转变?

    抑或是出了什么事情非要他这个逆子回来解决不可?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脑中,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俊麟,到了。”满脸笑容的苡诗唤醒沉思中的他。

    俊麟打开车门,站在睽违已久的家门前。

    “俊麟。”一直在窗户边等候的叶太太一见到儿子出现,马上欣喜的奔了出来。“你这孩子还是那么的不听话,真是急死我了。”她又是宠溺又是责备的埋怨。

    “对不起,妈。”俊麟漾起一惯的迷人笑容,在母亲陈雪的脸上亲了一下。“太久没回来了,想试着自己回家,却在半途迷路了。”

    “变傻了,儿子。”陈雪笑骂的捏了捏他的面颊。“怎么才到希腊两年就让我资优的儿子变笨了?幸好回来了,不然连老妈都不认识了。”她朝一旁的苡诗跟奇风招了招手,一起走进屋内。

    环视熟悉的生长环境,俊麟发觉自己的离开就像一场梦。“爸呢?他不是急着见我吗?”

    陈雪向楼上的书房挤了挤眼“在上面等着呢!”

    “那我上去见他。”他脸上的笑容虽然不变,但眼底的笑意褪了下来。这细微的变化都看在苡诗跟奇风的眼里。

    因为当初就是叶金龙开口切断父子关系的。

    “我们跟你一起上去。”他们异口同声的说,怕两父子再起争执。

    “不用了。”俊麟脸上的笑容依然“有些事是只有我们父子能谈的。”他跟父亲决裂的原因是件秘密,他不希望好友知道,破坏二十多年的友情。

    “那我们就在楼下等你。”苡诗温柔的说,一双白玉般的小手鼓励似的轻握着他的手掌,就像要将自己的心投注下去一般。

    “谢谢。”他礼貌地抽离双手,刻意忽视她眼底的心意,掉头上楼。

    走到二楼的书房门前,沉重的步伐停了下来。

    他深吸了几口气,举手敲门。

    “谁?”门内传来了记忆中威严的声音。

    “爸,是我回来了。”

    门的另一边静默了半晌“进来。”

    俊麟顺从的开门进去,偌大的书房布置一如以往,除了一张特制的大书桌外,就只有四面书墙,而这四面数以百万计的书籍也正代表着他的童年,他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为什么不乖乖的在机场里等?”坐在大书桌后面的叶金龙以着锐利的眼神质问。

    “太久没有回来了,想到处走走。”他吊儿郎当的解释,挑了张房里最暗的椅子坐下,如此即可掩饰自己的表情,也可以逃避父亲咄咄逼人的眼神。

    “哼!”叶金龙忿然的瞪了他一眼,这个儿子他愈来愈难控制了。“你就是想杵逆我,什么事都不受我安排。”

    “我是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不能什么事情都顺着你的棋子走,我必须要分辨是非对错、什么事可为又什么事不可为。”

    “你这是什么话?”他义正辞严的模样令叶金龙火冒三丈“我安排你娶苡诗,跟黎氏财团结合不对吗?人家那么大的企业还怕辱没了你?”

    他气得浑身颤抖,永远忘不了两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如现在的晴朗,他首次向俊麟提起娶苡诗的想法,却不料引起他极大的反弹。他坚决的拒绝态度是叶金龙始料未及的,长年以来他们不是都三人玩在一起吗?他和苡诗的情感不是早应该由纯纯的友谊转为男女之爱了吗?更何况苡诗的气质、美貌跟乖巧都是众多名门淑媛中的翘楚,他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包令叶金龙恼火的是,他竟然在那场争吵之后,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而且一走就是千万里远的希腊!

    这教身为父亲的他怎么能不怒火万丈?

    “不管怎么说,你这次回来应该成长了些,可以答应跟苡诗结婚了吧?”

    “不可能。”俊麟的态度一如两年前坚决“更何况苡诗已经有了奇风,他们应该已经订婚了吧!”

    当年的出走不只为了摆脱束缚,也是为了成全他们。

    叶金龙的怒容泛出一抹难得的微笑“你以为事情会如你预期的发展?哈哈,错了。这两年来苡诗一直在等你,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可能。”俊麟忽略心中的那股直觉,硬是否认道:“她跟奇风就坑讴婚了,难道你没有收到邀请帖吗?”这是奇风打越洋电话告诉他的,不然他也不敢回来。

    “哈哈哈”叶金龙的笑容更大“要订婚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们连婚都还没订。”

    这个老顽固!

    叶俊麟错愕的猜想,固执的父亲该不会是压力太大,导致神经失常了吧?

    “你不会是想我去横刀夺爱,赶在订婚之前抢走新娘吧?”

    “没错。”这个儿子终于能跟他心意相通了。

    “这就是你要我回来的原因?”俊麟眯起双眸,声音发冷的站起。

    “正是。”

    “难道你忘了李伯父是你相交二十几年的朋友吗?”俊麟怒气更炽的走出黑暗。

    瞪着儿子,叶金龙的脸也寒了下来“我当然没忘。”

    “那你还要我去破坏他儿子的婚姻?!”简直不可思议。“这件事情你自己搞吧!我没兴趣。”俊麟把拳头插入口袋,以免再发生两年前的翻桌事件。“如果你要我回来只是为了这样的事,那我马上搭下一班飞机回希腊。”他不疾不徐的威胁,大有马上走人的打算。

    叶金龙为之气结,他太了解这个儿子说到做到的脾气。

    “算了。”挫败的坐回椅子上,他知道这件事不能逼得太急,反正他自有办法叫这小子屈服。他从一旁的书堆中抽出一份资料夹“你看看吧!这是叫你回来的另一个原因。”

    为了了解自己被迫回来的另一个原因,叶俊麟走了过去,拿起资料夹翻开细阅。忽地,一阵讥讽的笑声响起。

    “你叫我回来就为了这件人人都可解决的小事?”将资料夹掷回桌上,他两手撑住桌面“爸,你太低估我的智商了。”

    “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并不是只叫你回来撒野而已,正事还是要办。”金龙好整以暇的靠向长椅背,右手轻转着无名指上的绿宝石钻戒。眼前最重要的是拖住这小子,只要能把他留在台湾,即使他不去追苡诗,苡诗也定然会回心转意。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就暂且相信。”俊麟可不是个傻瓜。“但我告诉你,我不再是那个懵懂少年,不会再上你的当了。”留下来是要看看他还能耍什么把戏而已。

    “是吗?”叶金龙诡谲的笑着。

    毕竟姜是老的辣呀!

    “各位,我在这里郑重宣布,叶氏企业总裁的位子从今天起正式由我儿子叶俊麟接任,希望大家本着以往爱护的心,继续予以支持跟帮助,谢谢大家。”

    第二天一早,叶金龙就忙不迭的在总部大楼召开干部会议,宣布将总裁位子交给叶俊麟。对这突来的消息,不只所有干部觉得讶异,就连叶俊麟本人也感到惊愕不已。

    “爸”

    “放心吧!儿子,你不需要感谢我,只要尽你的全力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不给俊麟开口的机会,叶金龙兀自说道,并且命令各部门主管对新上任的总裁作简报,一点也没有给他喘息、拒绝的机会。

    在场的众人都对这突来的讯息感到不可思议,尤其是想到正值壮年又事业心重的叶金龙会突然舍得放弃主宰权,将叶氏交到年轻儿子的手上就觉得奇怪。

    一般来说,不是应该让新手先熟悉公司的业务,从基层或经理干起的吗?怎么会一下子就将职务移交出去?万一不了解营运状况而出差错怎么办?

    对于叶老的冒险举动跟独断的手法,大家除了感到不安之外,也只有接受的份了。

    消息传出之后,也引来一群企业第二代的妒羡。

    在他们眼中,同属于豪门的第二代,正值蓬勃发展的叶氏企业就如同一只会生金蛋的凤凰,谁继承了它,就如同坐拥金山银矿一般,挥霍不尽。

    再加上那继承后暴涨的身价,直攀未婚贵族之首,顿时成为各豪门名媛狩猎的对象。

    好不容易开完一连串的会议,俊麟瘫在总裁办公室内,正打算稍作休憩的时候,一位女秘书走了进来,将一份资料摆在他的椭圆桌上。

    “什么事?”俊麟抬了抬眼,努力在脑中寻思她叫什么名字。

    “安琪。”女秘书甜甜的笑着,自动报上姓名。“总裁刚上任,很多事情都忙着处理,所以不太记得所有职员的名字。”二十七、八岁的她很善体人意。

    俊麟嘴角微扬,敲敲桌上的资料夹“又是会议简报?”

    “不是。”她笑着摇头,同情他这些日子以来几乎忙坏了“是前些日子传真来的勒索函,今早又来了一封。”

    经她一提醒,俊麟马上振作起精神的坐了起来,他回来的目的之一不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吗?这些天的忙碌几乎教他忘了这档事。

    忙不迭的打开资料,里面果然夹着两份不同日期的勒索信,信里挑明了要向某人要求三百万的现金,否则就将他亏空公款、拿回扣的消息散播出去。

    俊麟微蹙了下眉头,依信的内容看来,很明显的对方不是针对公司,而是某人,只是这个某人究竟是公司的哪一位员工呢?轻弹着手中的勒索信,这件事乍看之下像是私人纠纷,其实不然,一旦公司有人亏空和拿回扣的事情宣传出去,不只其他人会跟着效法,就连外界对叶氏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甚至怀疑信用。因此此事断不可等闲视之。

    但究竟对象是谁呢?勒索者显然并没有立即折穿的想法。不管是谁,他肯定是个高级职员,因为脑器空公款和拿回扣的人一定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不是经理起码也是个主任才对。

    “负责安全部门的是哪一位?”

    “美国受训回来的罗夫先生。”安琪快速的回答。

    “叫他来见我。”

    “是。”

    捧着资料夹,王舒维小心翼翼的走出便利商店,戒慎的眼眸不时左右张望着。

    一位年轻的女子迎了上去“怎么样,传过去了吗?”

    “嗯。”舒维点了点头,将资料夹递给她。“一纯,这东西交给你了。记住,一回育幼院就烧掉,知道吗?”她郑重的吩咐。

    一接过资料夹,江一纯就马上将它藏入怀内,用外套裹起来。“你确定对方真的会给钱吗?”

    “当然。”拉着她,舒维快步走往机车停放处,边发动车子边说:“上次不小心被打扫的欧巴桑发现已经搞得叶氏一阵混乱了,这次再闹开,再多的钱他也急着给了。”

    “谁教他犹豫不决,早在前几次给不就得了?拖到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活该。”一纯坐在后座,迎风说道。

    话虽如此,但舒维的心里总有股不安,最近公司人事矣诏频繁,新任的总裁似乎挺关心这件事,要是让他查出个什么,不只那人不好受,就连自己恐怕也会出事,看来这事还是速战速决得好。

    机车停在一条上山的小路旁,舒维让一纯下了车。

    “行动电话要带好,对方有什么消息进来马上打电话通知我。”

    “你放心的去上班吧!有事我跟易汉会处理的。”她朝等在山路上的伟岸男人望了望。

    舒维悄悄睨了易汉一眼,他脸上的那股怒气打从勒索计画决定开始,就没有散过。“他还是那股气儿?”

    一纯回头无奈的望了一下,点点头“谁教我们打鸭子上架,硬拖他下水呢?不过放心,为了不伤害我们,他不会去报警的。”她略有愧意的说。

    他们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孤儿,对两人来说易汉就像是大哥,是梦幻的偶像也是这家育幼院得以维持的经济支柱。除了他们三人已经成年以外,育幼院里其他的三名少年及六位幼童都还需要照顾,因此他们必须千方百计的保住育幼院,不能让它废掉。

    “距离那败家子来收款的日子还有六天,这六天一定有办法拿到钱吗?”

    “放心吧!一定可以。”舒维保证“最晚三天,他一定会把钱捧到我们面前来,到时”她又睨了远方的身影一眼“恐怕就要拜托易汉了。”

    一纯也回头望去,他始终不发一语的样子着实令人担心。“知道了,我会说服易汉的,到时他一定会出面去收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空手道上段的他比起两个弱女子来,要有魄力、能干得多了。

    “那就拜托你了。”她再一次嘱咐“电话来了,别忘了叫易汉听。”

    “嗯。”一纯再次点头,目送舒维骑着轻型机车离去。

    舒维一走,易汉就走了过来。

    “心里既然担心她,为什么又要表现出一副冷酷的模样?”一纯瞟了他一眼,举步走向通往育幼院的小路。

    凹凸不平的石路走起来很不舒服,难怪没有人愿意来捐助。

    “生气是因为她不明是非,为什么定要做违法的事?”他深恶痛绝的说,为自己无力阻止两人愚蠢的计画而生气。

    “别这样,你也知道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愿意看育幼院关起来,看着孩子们被拆散,流离失所?”

    推开破旧的大门,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朝他们俩扑了过来“纯姐姐、汉哥哥,你们回来了,有没有买巧克力豆回来?”年纪最小的亚文跳了过来,赖在易汉的身上问道。

    一直绷着脸的易汉在这群孩子的簇拥下,受感染的勾起微笑,他一手一个的抱住两个孩童,连带将紧贴在他腿上的亚文一起扛了进去。

    “哇,好棒喔,汉哥哥最厉害了,是超人。”孩子们大叫着跟进去。

    一纯笑望着这一切,再大的火气、再穷凶恶极的坏人在这群可爱的孩子面前也会变得纯稚善良。

    她愉快的走进去,站在孩子们中间把在便利商店买的巧克力豆分了,孩子们得到期待已久的零食后,都欢天喜地的散开。

    “如果不是看在这群孩子的份上,我是不会继续留下来的。”孩子一走,易汉冷硬的表情又挂在脸庞上。

    一纯正想开口,却眼尖的捕捉到几名年纪比较大的孩子正在偷窥,于是走了过去“锡嘉、燕芬、淳熙,你们怎么不去照顾小弟妹呢?”他们三个的年龄都有十三、四岁了,对于育幼院发生的事情也比一般孩子清楚,所以也更知道关心。

    “纯姐姐,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燕芬红着眼睛问。

    “傻瓜。”一纯安慰的摸了摸她的短发,轻责道:“谁告诉你我们会分开?我们都是妈咪的孩子,是在这家育幼院长大的兄弟姐妹,在天国的妈咪不会答应让大伙走的。”

    “可是姓卫的说”站在一旁的淳熙嗫嚅的开了口“我们非法侵占这房子,这幢房子是妈咪留给他的”

    “别理那败家子的话。”好脾气的一纯生气的打断他的话;没想到那卫礼茂这么过分,竟然跟无辜的孩子们说出这种话。“这房子的事纯姐姐跟舒维姐会处理,你们不用担心。”

    锡嘉睁着世故的大眼,望向两位大人“只有纯姐姐跟舒维姐,那汉哥哥呢?也会帮我们吗?”

    在他们的心目中,易汉是无所不能的强者,有了他的保证跟承诺他们才能安心。

    一纯和三名孩子期待的眼神直直望向沉默不语的易汉,瞬间凝结的空气让他备感压力。

    他是不是应该答应呢?倘若答应了,就必定要跟舒维和一纯一起进行勒索行动,若真是如此,在天国的妈咪会安心吗?社会舆论对于他们又会有怎样的批判?

    不,不行。他不能答应,如果事情败露被警察查出来,他坐牢不打紧,舒维跟一纯还年轻,怎么能让她们就此断送一生?

    “汉哥哥”燕芬在他沉思的时候走向他,拉着他的手再一次轻声问道:“你会保护我们不分开吗?”

    “我”

    “汉哥哥,你一定会保护我们的对不对?你一定可以的。”锡嘉跟淳熙也走了过来,恳求的执起他的另一只手。

    “易汉。”一纯两个眼眶因为等待的紧张而微微泛红。“你一定可以的。”

    众人的期待、逼视跟寄予的厚望令他不得不垂下了头。

    “哇,太好了,汉哥哥答应了,汉哥哥答应了。”众人一阵欢欣鼓舞,笑跳起来。

    “一纯。”易汉面色凝重的转向一纯。

    “什么事?”被喜悦冲昏头的她高兴的笑着。

    “答应我,保护舒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