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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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颐从没有这么愤怒过,他暗自决定即使天涯海角,也定要把骆宣抓回来。

    他为自己着急的情绪懊恼不已,曾几何时,他如此害怕失去骆宣了?

    究竟是何缘故,他的情绪怎会被这亭亭玉立的少女给左右了?

    顷刻,矛盾的情绪又纠结成一团,他不禁自问:他爱上骆宣了吗?爱吗?!

    不,他深爱着妃子胜于一切,可是,为何他老是会为骆宣而牵肠挂肚?

    这意味着什么?难不成骆宣已撼动了他的心?

    不,不可能,除了磊儿和爱妃,再也不可能有第三个人能撼动他的心了,更别谈是丫环出身的骆宣了。

    但是,纵然他这么想,可恶的愤恨、心慌意乱、矛盾、和不安全部接踵而来,令他仿若跌入了一团迷雾里,深深的困扰着他。

    近日来,他的脾气易怒易喜,向来能把情绪控制得宜的他,竟一再一再的因她而失控

    前方烟雾弥漫,骆宣扬起马鞭一抽,催促马儿加速奔驰,企图摆脱紧追在后的溥颐。

    而骑术极佳的溥颐紧随着骆宣身后,只见他缰绳一拉、斥喝一声,骏马便发了狂似的驰骋上断崖。

    骆宣回头一望,顿时花容失色的尖叫,溥颐就紧跟在她身后,只要他伸出手,便可擒获她。

    “爷,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家老爷命在旦夕啊!”骆宣恳求的哭吼道,狂鞭一策,与他拉开了距离。

    明明不爱她,为何不放手?骆宣难以理解溥颐的思维。

    “不!我不放你走!”溥颐怒颜厉声的咆哮着,一个失神,马鞭从他手中脱落,马儿的速度随之缓慢下来。

    “我是被卖人苏府的丫环。”骆宣哭得泣不成声。

    “我可以为你赎身,赎了身后,你便是我颐亲王府的人。”

    “爷,何苦呢?”骆宣心碎的摇着头,接续说道:

    “爷,你的心里面自始至终惟有福晋一人,可是,你却撒下挣脱不开的蛊惑之网困住了我的情感,搅乱我的心湖,让我的心为你而波动,而我在你心目中却是一点分量也没有。

    爷,你怎狠得下心如此待我啊?我没有那么大的胸襟忍受我所爱的男人,正爱着另一个女人的事实,我做不到”

    懊死,她到底在讲些什么?有这么严重吗?

    溥颐蹙眉沉思,意识到有股强烈的冲动欲跃上她的马鞍,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吻去她的泪痕,但是,所有念头全被他一身的傲气给强抑下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溥颐发觉他再次开口的嗓音,竟有点颤抖。

    “爷,你吝啬的连一点爱都不愿给我,又何必为难我,非要我不可呢?”骆宣眼眶一热,又悬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

    “我要你啊!”心思紊乱成一团的溥颐狂喊出他内心的渴求。

    “不,爷不是真心想要我,爷若真心想要我就不会伤害我,你仅是把我当成暖床的工具罢了,阿宣什么都不是的。”骆宣视线模糊的盯着前方,继续催促着马儿的快蹄。

    就在她伤心的当儿,忽略了高山的尽头是深不可测的断崖。

    待她有所惊觉,她的马儿已经差不多到了悬崖边缘。

    然而很不幸的,溥颐因半途失去了马鞭,无法驱策马儿的速度,和她之间的距离已愈拉愈开,他压根追不上她了,待他看清前头的景象时已来不及抢救了,他神色倏地大变,一颗心几乎蹦出胸口。

    他惊悚的狂喝道:

    “阿宣!停下!不阿宣!不”

    骆宣身子一震,大惊失色,反应极为迅速的拉起缰绳,企图阻止快速奔驰的马,然而马儿还是煞不住。

    “呀爷!救我”一声惨叫,骆宣与马儿同时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悬崖,那凄厉的尖叫声,随着狂风扬散于山谷之间,泛起绵延不绝的回音

    顿时,溥颐的脑子呈现一片空白,连思考的能力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慑去,他的面孔惨白不见任何的血色,双手不自觉自缰绳上垂落,任由马蹄奔驰。

    四周的声音似乎在他的恐惧中全消失不见了,他的眼睛里只剩下骆宣坠崖时的恐怖景象,以及那一声声凄凉的爷,救我

    渐渐地,一股前所未有的椎心刺痛,开始有知觉的自心口蔓延开来。

    仿佛有千万把刀同时剐开了他的胸口,令他痛不欲生几近崩溃的哭吼出来。

    “阿宣!”

    浑身剧颤的溥颐难以接受骆宣坠落山谷的事实,他的三魂七魄被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所夺走了,在这悚惧的底层,失去了最后的希冀,他的血液顿时冻结,热泪不绝的溢出眼眶,当一种撕裂般的痛苦感受袭上心间,一股恶心的血腥味同时急涌而上

    溥颐因身子与精神一时间难以负荷如此悲恸到极点的事实,霎时气血攻心!

    他心一绞,大手揪住胸前的衣襟,一大口鲜血即自他口中大量的吐出。

    这泣血般的悲恸是溥颐前所未有过的,就连爱妃的死也未曾给他如此大的致命打击。

    水气很快又盈满了溥颐的眼眶,炙烫的泪自他茫然而空洞的眼眸里,肆无忌惮地滑下。

    马蹄缓缓奔驰着。

    溥颐忽然自马鞍上翻落,从半空中重重的往下坠

    他一动也不动的躺在断崖上,只是木然的看着天。

    然而,当痛不欲生的悲恸情绪再度溃堤时,第二口鲜血又溢出了嘴角

    他这才深切的觉悟出,真正令他深深宠爱着的女人,竟是

    “阿宣阿宣,阿宣”

    “小贝勒爷!不好了!不好了!有人亲眼目睹你的阿玛不顾一切的跳下断崖,还有你的奶娘跟马儿也一块落人山崖了!”

    这残酷的消息如同青天霹雳,令颐亲王府陷入一片惨澹之中。

    小贝勒爷小小年纪,虽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但他明白阿玛和骆宣会像额娘一样,永远的离开他,怎么都不可能把人给唤回来的。

    小贝勒爷承受不住这种恐惧感,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阿玛,呜呜呜呜阿玛,呜呜不要抛下磊儿,阿宣我会乖乖听话的,阿宣阿玛,你们回来啊!磊儿真的会乖乖了”小贝勒爷骇怕的放声泣哭。

    埃来也悲伤的老泪纵横,为了证明事实,福来连忙命人备马车,带着小贝勒爷直奔断崖顶上。

    崖上一片哀戚的气氛,颐亲王府一家大小正为溥颐和骆宣举行哀悼仪式。

    小贝勒爷一身缟衣的跪在崖上,一面用手抹着泉涌不止的泪水,一面将冥纸撒向山谷。

    “小贝勒爷,天黑了,咱们回府里去吧!”福来抹去眼角中的泪水,牵住小贝勒爷的手,欲将他抱起身。

    ‘不要!”小贝勒爷固执的甩开福来的手“我要留在这里陪阿玛跟阿宣,我不回去。呜臭阿宣,你骗我,你答应要做磊儿的额娘,为什么你要骗磊儿?呜你答应过磊儿的阿玛阿玛”

    “爷啊,蚂蚁尚且偷生,为何您会想不开呢?”福来愈想愈心痛,也跟着双膝一屈,五体投地的跪伏在地上,悲伤逾恒的痛哭失声“可怜小贝勒爷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爹娘,您怎狠得下心抛下咱们啊,呜呜”

    爷,你的心里面自始至终惟有福晋一个人,可是,你却撒下挣脱不开的蛊惑之网困住了我的情感,搅乱我的心湖,让我的心为你而波动,而我在你心目中却是一点分量也没有。爷,你怎狠得下心如此待我啊?我没有那么大的胸襟忍受我所爱的男人,正爱着另一个女人的事实,我做不到

    不,他心里面只有骆宣,傻骆宣呵,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呢?

    骆宣何以说出这番哀怨的话语?长久以来,他一直都想要她

    不,爷不是真心想要我,爷若真心想要我就不会伤害我,你仅是把我当成暖床的工具罢了,阿宣什么都不是的,呜

    别哭了,他看了好心疼

    他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快裂成千万片了,他好想将骆宣紧紧拥抱在怀里,好好的怜惜她,可是为什么他老是抓不住她那似长了羽翼的娇小身影?

    他心爱的骆宣啊,原谅他至今才觉悟出自己的感情,快快回到他身边,他会用尽生命怜爱她一生一世的。

    “阿宣!停下!不阿宣!不阿宣!阿宣”

    他看见骆宣在一声惨叫后,与马儿同时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悬崖,那凄厉的尖叫声

    不!不要溥颐痛苦的挣扎着。

    好痛

    他的心好痛

    溥颐用双手揪紧了发疼的胸口,将剧颤个不停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爱妃去世时,他的心都不曾如此痛过,甚至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为何,他却承受不住骆宣坠落山崖的事实,而放弃生命的纵身跃下山崖?

    阿玛,我要阿宣,把阿宣找回来,我要阿宣当我的额娘,这样一来,阿宣就永远都跑不掉了,阿玛,我要阿宣做我的额娘,我要额娘。

    倏地眼前韵景象产生了变动,他看到磊儿在他面前无理取闹着,拼命的用他那小小的手掌重重地拍击着棋盘。

    磊儿,你太无法无天了!你的额娘早就死了,不许你胡说八道

    看来我是在的把你宠坏了!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否则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还真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给我跪下!

    不他一点都不想打磊儿啊,他舍不得碰他一下的,只是他在晋王面前拉不下脸罢了

    磊儿,可怜的磊儿,原谅阿玛,阿玛并非真的想打你,你一定很痛吧?溥颐痛苦的呻吟着。

    你要额娘,阿玛就成全你,赏你个额娘骆宣,怜惜怜惜我的磊儿吧,做我磊儿的额娘吧。

    那遥远的记忆像快速倒转的轮盘般不停转动着

    溥颐痛楚不已的哀泣着。

    “公子,喝葯了。”有人在他耳畔唤着他。

    可是溥颐摇着头,他不愿醒来

    “阿宣,不要阿宣”

    骆宣已坠落山崖,也许尸骨无存,他只想随骆宣而去

    “可怜啊又在唤‘阿宣’了,哎呀!他不但把葯吐出来,又咳出血丝了,老太婆啊!快拿棉帕来”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着急地搁下手边的葯汤,用手拭去溥颐嘴角的血丝。

    一个挽了髻的老妇人由膳房里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用棉帕擦拭着溥颐身上的斑斑血迹,嘴里不时唠叨地念着:

    “又流泪又吐血的哎,他若继续再这样子昏迷下去,必会丧命的。老头子啊,你不觉得这名叫阿宣的女人心很歹毒吗?就这样任由他跳下山崖

    阿宣必是变心爱上别人了,不然他怎会想不开跳崖自尽呢?幸亏是跌进了咱们家那口水池里,不然这下子岂不是一命呜呼哀哉了。”

    “老太婆,别瞎胡猜了。”老人不满的咕哝着。

    “瞧瞧他一表人材、英俊豪迈,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那个阿宣真是瞎了狗眼。”老妇人摇头叹气。

    “老太婆,你愈来愈啰嗦了,快去烧柴,我帮他擦身。”

    “哼!我为你做牛做马了大半辈子,你竟嫌我啰嗦。”老妇人嘴里虽喃喃念着,但手边的动作倒是没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