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愿君笑 > 第三章

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姑娘请开门,我给你送饭来了。”皎月楼外,一名婢女一手端着餐盘,一手轻敲门板,可许久不见回应,因此心里起了狐疑,而一旁守门的守卫也察觉事情不对劲,于是马上把门推开。

    “姑娘你还没醒吗?”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房内,扬声唤人,可回应他们的依然是一片静默。

    婢女心慌起来,急忙忙将餐盘放在外厅的桌上,然后迅速奔入内厅,一见床榻上空无一人,马上放声大叫

    “人不见了!”

    接获消息的杨钊,马上到褚恨天身前负荆请罪。

    “爷,那女孩儿,不见了。”

    做帐的大手不受影响,挥毫快速的在帐簿上写下一行行帐目,未几,一本整理过的帐册已迅速完成。

    收笔,褚恨天抬首看向杨钊,冷声问:“你们怎么办事的?”

    “属下该死。”不辩解,杨钊直接领过。

    “连个女孩儿都能看不见,若她是个刺客,你可知当夜府里会死多少人?”

    杨钊闻言,没敢说话,但沉重的呼吸声却泄漏他惊慌的心情。

    他曾猜测那女孩儿或许不简单,于是派人守在她房外,可他没料到她竟会趁两卫交接时从窗口偷跑,且一路都不曾被人发现。

    还好总管回报,府里没有任何财物或人力上的损失。

    “今日起,加强夜间守备,若这事再犯,加倍连坐惩处!”坐在紫檀玄武椅上,褚恨天依然是以黑纱覆面,身着黑衣黑鞋。

    “是!”杨钊叩头领命。

    “交代下去,备好马车,一刻钟后,我要到紫竹林去。”收起帐本,褚恨天从书案下抽出一本颇有分量的书籍,旋即起身走出书房。

    “是。”杨钊迅速起身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才敢问:“爷,是否要将那女孩儿追回?”

    疾风般的脚步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清冷的嗓音随即落下,让杨钊错失确认的机会,

    “待会儿吩咐总管,叫他让蓝棠带一名丫头到东苑颐心斋帮忙,顺便到附近葯房抓几帖补血养气的葯,照三餐端到颐心斋。”

    杨钊本想问颐心斋何时住了人?又是谁要补身子?可从自家主子比往昔还要冷上几分的声音来判断,自家主子今早心情似乎不佳,于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是。”

    紫竹林内。

    “这是你要的书。”褚恨天将书放到桌上。

    “呵呵,总算给我拿到了,太好了。”石桌前,坐着一名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的和蔼老婆婆,当她见到那熟悉的葯书,立即欢欣大笑,只可惜她的嗓音太过粗糙,笑声听起来像是砂石滚地的声音,很是磨耳。

    没心情分享她的喜悦,褚恨天说出此次前来的目的。“一物换一物,我依约帮你拿回葯书,你呢?”

    抱着葯书的老婆婆,也就是六十年前,凭着一身好医术在江湖名噪一时的竹碧水,笑得乐不可支。

    想当年她嫁入钱家,本以为觅得良缘,没想到却是嫁错负心汉,不但被那狠心郎甜言蜜语骗走了她竹家家传多年的配葯秘书,还被强灌了毒葯,毁了她美妙的声音,差点让她命丧黄泉。

    当时她恨极,多想将那负心汉千刀万剐,可无奈身染剧毒,心余力绌,待她解完体内毒素已是三年后的事。之后,她跑遍大江南北,四处打探那负心汉和葯书的消息,可那负心汉和葯书就像自人间蒸发似的,再也没有消息。

    几十年寻觅无获,本以为复仇无望,没想到一次因缘际会之下竟让她得到一张葯帖的誊本,而那葯帖内容无巧不巧正是出自她竹家智慧,她循线追查,追到邺阳城,后来经过一番调查,她才明白当年狠心郎得到葯书后,马上改名换姓,搬迁到邺阳城做起葯材生意,还将葯书当作传家宝,连传两代。

    于是在弄清楚所有事后,她便找上了褚恨天,与他做了笔生意。

    “年轻人,你讲信用,我竹姥姥也不会马虎你,不过你要的东西不简单哪,只消轻轻一吹,就能让吸入之人瞬间丧命,不留半点痕迹,我能否问问你要这东西做啥?”边说,边起身从柜子拿出一白瓷小瓶。

    “不能。”褚恨逃谙然拒绝。

    “唉年轻人,你不错啊,看起来讳莫如深,理应是成大事之人,何必使毒干坏事呢?”竹碧水将葯瓶放到桌上,感叹道:“真不晓得这世道究竟怎么了,好事不做,成天只想使毒干坏事,先是你,后是何亲王,怪哉。”

    黑纱下,紫眸里刹那闪过一丝银光。“何亲王跟你讨毒?你同他有交情?”口气极为云淡风轻,似在闲聊。

    “半点交情都没有,天晓得他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她本人到现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把毒葯交出去了?”

    竹碧水撇嘴轻哼。“能不交吗?人家带着六名护卫,个个拿刀带剑、凶神恶煞,我可惹不起。”人家分明就是来抢毒的,她不给,难道等着被砍吗?

    包何况她虽深居简出,可还不至于没听过何亲王的名讳,她区区一个平民百姓可惹不起皇亲国戚,当然是识相为上,只不过她完全不敢想像何亲王讨毒的目的是为何,但是却明白自己这下麻烦大了。

    “何亲王讨的是何种毒?”

    “你问这做啥?”竹碧水露出怀疑的目光,这才发觉他对此事似乎太过关切。

    “回答我的问题。”褚恨天不回答反而发出命令,他的语气冰冷充满威胁,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势,让竹碧水不禁盗出一阵冷汗。

    “与你讨的毒葯不同、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叫做千肠断。”抹去额上冷汗,竹碧水乖乖回答。

    “如何使用?”褚恨天问得仔细。

    “通常掺在饭菜或是补葯里使人中毒,中毒之人初时会精神大好,可不出半个月,就会精神涣散、盗汗高烧、卧床不起,症状极似风寒,接着两个月内,当毒性侵入五脏六腑,中毒之人就会陷入昏迷继而死亡,难以查出死因。”慑于褚恨天的魄力,竹碧水摸摸鼻子据实以告。

    “难,不代表不能,如何查出死因?”褚恨天抓住她的语病。

    “你可真精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竹碧水一边惊叹他的观察力,一边讪讪的将因千肠断而死的判断方法告知。千肠断虽无色无味,可仍旧是个毒,中毒之人到了后期,体内血液会由红转黑,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好的辨认方法,那就是中毒之人的颈项上会浮出极淡的绿纹,当绿纹愈清楚,就代表中毒之人愈接近死期。”

    “你所言不假?”褚恨天用精锐的眼神盯着竹碧水。

    “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我哪敢诓你?”竹碧水语带自嘲,这个褚恨天果然不简单,他的深沉心机她总算见识到了。

    褚恨天用一声冷哼回应她的自嘲。抓过瓶子放入怀里,他开始精明的算计着何亲王取千肠断的动机。

    由于皇上经年沉溺于美色,导致身体未老先衰,今年更是频频传出因病而不上早朝的消息,因此朝纲渐乱,文武百官内斗不断,而皇子们多年来的勾心斗角也在此时浮出台面。

    朝臣们算计着自己的未来、皇子们算计着皇位,如今宫廷里正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阴谋,而何亲王贵为中书,同时还是六皇子的亲舅舅,偏偏选在这个敏感时期找上竹碧水求毒,其心着实可议。

    他究竟在计谋着什么?可与六皇子有关?

    转身走到床边,竹碧水从床头拎出一个不久前准备好的包袱。“既然东西给你了,竹姥姥我要先走喽。”她虽爱极紫竹林的清幽,可如今有皇亲国戚这种大麻烦找上门,她还是先逃为妙。

    “等等!”褚恨天喊住她的脚步。

    “谈,年轻人,东西都给你了,你不是还想找麻烦吧?”他深沉的心机她适才可是领教过了,他现在不会是想告诉她,他另外还有杀人灭口的习惯吧?

    褚恨天坐在椅上没动,看着一脸戒备的竹碧水。“我问你,筋骨尽断可还有救?”想起毛頵儿的伤势,他忽然问。

    “没救。”斩钉截铁。

    “那可有补救方法?”

    似是捕捉到褚恨天语气里隐约的懊恼,站在门边的竹碧水精明的脑筋一转,然后惊讶的转身。“可是姑娘家?”

    “你少废话,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清冷的声音更冷,可竹碧水就是听出里头有一股别扭,苍老的脸上当下出现几条笑纹,少了几分戒备。

    “年轻人,没有活葯,何不用心葯医呢?或许效果会超乎想像。”瞅了眼浑身黑衣、气息冷冰冰的褚恨天,竹碧水再度发出磨耳的粗嗄笑声。“多点耐心、少点冰冷,学着温柔,姑娘家会喜爱的。”

    听出她话里的调侃,褚恨天不悦的握起拳头,唰地一声,从椅子上起身。“你不想找死就少废话!”

    “我只是好心给你建议”被他散发出的冰冷怒意给吓到,竹碧水连忙躲到大石后头。

    “哼!”屋里,墨色的袖摆旋出一道严厉的弧度,而后消失不见。

    “要走也不打声招呼,真是没礼貌。”抹去额上冷汗,竹碧水这才敢从大石后面出来。

    “爷。”房内,蓝棠和小丫头一见到褚恨天,便马上退到角落去。

    “醒来没?”大脚一跨入门槛,便笔直朝内房走去。

    “还没。”蓝棠回答。

    “葯呢?”

    “喂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褚恨天马上摆手挥退两人,而后绕过屏风,迅速的走到内房里。

    伫立在床边,他瞬也不瞬的锁住那张沈睡中的清秀小脸,心里想着尽是她昨夜所说过的话。

    她说她喜欢他的紫眸,认为他长相俊俏当时听到这些,他其实是高兴的,虽然她喜欢的理由太过天真惹恼了他,可后来他想了想,认为是自己在闹别扭。

    她明明是正常人哪,他怎能期望她能懂自己的伤痛呢?她没嫌他丑、怕他样貌怪异就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了,他怎能还怪她呢?

    长这么大,从没人喜爱过自己,就连当初救他的师父,也只是意外发现他骨骼奇佳,是个练武奇才才将他救起。

    当时他伤势过重,在床上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待他伤好,便是永无止尽的学习与磨练。

    那时他才明白,原来师父对宫中的珍妃有过承诺,会帮珍妃之子,也就是当今大皇子得到皇位。

    为了实现承诺,师父才有计划的一边带着他寻宝,一边将他培养成一名商人一名出色、服从听话、能与他一同协助大皇子得到皇位的商人。

    当时被亲爹遗弃的他早已对所有事感到木然,既然爹都不要他了,他又何必执着得不到的亲情呢?他的命是师父救起的,那就当作是报恩吧,不管师父要他做什么,他都无所谓。

    因此他毫无反抗的接受师父严格教导,无论是练武、习商、谋略、寻宝求财,只要是师父所要求的,他一定努力达到,不管过程是多么的折磨。

    十年的日子缓缓流逝,不知不觉中,他变得冷漠寡情,但也变得精锐深沉、可以独当一面。

    因此在六年前,他奉师父遗命,将历年寻来的宝藏化为金钱,投身邺阳城经商,成为大皇子身后可以信赖的帮手。

    可即使他已经是人人称羡的邺阳首富,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里始终藏有阴影,那种阴影来自于不堪的过往,来自于根深柢固的自卑。

    因为自卑,他戴上黑纱帽将真实面目遮住,宁愿用神秘之姿面对世人,也不愿再度承受当年所受过的苦。

    他曾想过,或许自己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片见不得光的黑暗世界里,可没想到却遇上了她,而她竟说了一句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的话

    “唔”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毛頵儿缓缓的睁开眼睛。

    一开始,银白色的光线照得她的眼睛好不舒服,过了一会儿,总算是适应了,然而此时她也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

    “你是谁?”瞪着那抹极具压迫感的黑色身影,她内心其实是惊吓的,可喊出来的声音却细小得有如蚊蚋振翅。

    “褚恨天。”发现她眼里的惊惧,他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褚恨天?”脑子里像是被人灌了砂石,沈甸甸的难以思考,于是她放弃思考。“我不认得你,我头好沉。”

    晓得她的不舒服是因为滚落斜坡又失血过多引起的,而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清冷的声音不禁因愧疚显得有些气弱。

    “是没听过,可我们见过两次面。”

    “是吗?”听他这么一说,她才开始细细打量他;死气沉沉的墨色衣裳、层层神秘的黑纱以及让她心慌的视线“你!”毛頵儿瞬间睁大眼。

    “对,就是我。”他知道她想起他了。

    见到煞星,毛頵儿脸上顿时转白,可脑筋一转,脸色又恢复正常。瞅着他,她竟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你也死了?”

    “没有。”褚恨天发现自己竟不讨厌她的奚落笑容,反而觉得笑着的她,真可爱。

    “没有?”笑容凝结,她困惑的皱起眉头。“如果你没有死,那你怎么可能看得到我?我死了耶。”

    “你没死。”她的笑容消失,他心里一阵惋惜。

    “我没死?可我昨夜见到我爹爹了啊!”爹爹死了,她自然也要死了才能见着爹爹吧?可他又说她没死毛頵儿愈想愈乱,弄不懂自己到底是生是死了。

    “那是你作梦。”其实今日他来是为了证实一件事,如果她晓得自己没死,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实,她会如何?她依然还会说出同样的话吗?

    深吸一口气,褚恨天对于她即将展现的反应感到期待又紧张。

    “作梦?”

    见她神情迷惘,他干脆将昨夜的经过简单说明。“你忘了吗?昨夜你想偷跑,然后跑到一片竹林,最后摔进了池子里,还受了伤!”他故意不说明伤她的人就是他。

    他的话让她想起昨夜的事,记忆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跳过,最后定格在水中央的那具裸体美背。

    “啊!我想起来了!你师父在洗澡,我全都看到了!”记忆是那么清晰,清晰到她闭上眼也能勾勒出那优雅又诱人的线条想着想着,毛頵儿的睑上顿时飘上两朵红云。

    “咳!”她的话让褚恨逃谫时一阵岔气,他以为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没想到她还是有看到忍住心里萌生的不自在与别扭,他稳声开口澄清:“那不是我师父。”

    “是吗?我以为是呢,你们的气息都冷冰冰的呃,我是说我看你们俩都爱穿黑衣,所以想说你们应该有关系”一顿,不想在这个毫无助益的话题上打转,她直接换个话题。“既然你们不是师徒关系,那他是谁?”

    “是我。”瞧见她脸蛋因他的话瞬间更红,褚恨天自己也很不自在,毕竟身为男人,要当着一个姑娘家的面承认被看光的就是自己,实在太过丢人。

    “嗄?”毛頵儿傻了。

    他他说什么?

    她不敢置信的眼神让他起了一股冲动,想也没想的摘下头顶的黑纱帽,让她看清楚自己的紫眸。“如果让你瞧清楚,你就会相信了吗?如何,记得这双眼吗?”屏住呼吸,他紧张万分等待她的反应。

    他曾猜想过千百种她可能会产生的反应,也知道她或许会因此而厌恶他,可他还是决定对她露出真面目。

    他愿意再相信一次!相信神明真是慈悲,相信神明终于听见他那一年的请求,实现了他的心愿!

    轰~~火山终于爆发。羞赧就像滚烫的岩浆,波涛汹涌的冲破头顶,喷撒了她一身的热浆,烫红了她的全身。

    “你你!”毛頵儿很快就认出那双紫眸,昨夜的回忆瞬间回笼,毛頵儿一双圆眼睁得好大,一张小嘴更是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昨夜被她看光光的男人竟然是他!

    她惊愕的情绪持续太久,他却等不及想明白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于是急问:“怎样?如何?你怕我吗?”

    “我、我当然怕啊!”她用惊吓的眼神回望他的紫眸。

    她的眼神和回答瞬间将褚恨天打进了地狱!心里燃烧希冀的热火瞬间熄灭,一股恶寒自心底冒出,将他的心房彻底冻结。

    “怎么会是你?!这下我死定了!这次你一定会杀了我,真的会杀了我呜呜”说着说着,她竟害怕的哭了起来。

    心被冻得好痛好痛,喉间溢满了苦涩,终究神明还是将他遗忘了吗?

    呵!可笑,一切都太可笑了!他明明是孽种、是怪物哪,他怎能奢望,怎能奢望

    看着她布满惊惧的双眼,他大笑一声,接着迅速的转过身,不愿再面对那令他难堪的眼神。

    深吸一口气,他压下沉痛,告诉她心里的决定。“我不会杀你,你放心。”

    “骗人,我才看了信,你就把我抓了进来,可见你多疑又小心眼,如今我把你后面全看光光了,你一定会把我杀了!”她才不相信他。

    也不想想是谁害得她这么惨?要不是他把她抓了,她何必要逃跑,结果还弄得自己现在浑身难过?尤其是左手腕,疼死她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左手腕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啊?她只记得当时她才把眼睛闭上,下一秒左手就被某种东西给穿透,然后她就咚咚咚的一路滚进池子里。

    “我说不会杀就不会杀,你不用质疑我。”他打断她的思考。没错,害怕他的从来就不只她一个,他早就习惯那些惊吓、厌恶、鄙夷的眼神了。

    虽然她惊恐的眼神最让他伤心,可他还是不打算杀她,毕竟,她曾经说过的话给了他一个梦,即使事实证明那只是个错误,但也足够了。

    他的保证总算让她止住哭泣,可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心。“你真的不杀我?”

    “如果我要杀你,还会让你活到现在吗?”他冷哼。

    期待落空,心也冷了,他再也不会奢望什么了。

    “也对。”他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他要她死,早在昨夜她看光他的身体时就把她杀了,根本轮不到她在这里大哭大闹。

    转头,发现他正要离开,光影交错之间,她竟在那雄伟壮硕的背影看到一种寂寞脆弱,瞬间心脏一拧,完全来不及思考,她已开口喊住他的脚步。“等等!”

    “你还有什么事?”没有转过身,他恢复原有的清冷嗓音,就连周身的气息也降了温度。

    “呃”咬着下唇,她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为何喊住他呢?他是如此的雄伟强壮,可为何那一瞬间她会在他身上看到寂寞与脆弱的影子?是她看错吗?

    仰望着那一双冰冷紫眸,她彷佛看到一面无形的墙横隔在彼此之间,明明是如此的接近,却是那么的遥远,他让她觉得好寂寞。

    “陪我,你陪我好吗?”伸出的手渴盼他能握住,这一刻,她不要他离她这么远。

    闻言,他冷哼,心里的创伤让他的语气里充满嘲讽和猜忌。“不是怕我吗?这会儿又要我陪?!你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是的!”她一愣,然后急着解释:“我适才怕你,是怕你杀了我,天晓得你会不会因为我的不规炬而把我杀了?你都不晓得死有多痛,昨夜痛了那一回,够了,我不想再来一次!”

    “所以你怕我,不是因为我的脸?”闻言,孤绝的背影瞬间染了光亮,和着室内的阳光,灿烂的发着光。

    “怎么会呢?你涸啤哪。”她是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

    “当真?”

    “当真。”她很确定地说。“起先我看你戴着黑纱帽,以为你若不是太丑就是脸上有伤,可我没想到你原来这么俊,尤其那双眼睛,真是迷死人了,我好喜欢咳!”发现自己在无意间透露太多心情,她咳了咳,将话题导正。“总之,你模样生得很好啊,我做啥要怕你?”

    唰!他猛地转过身。

    “看清楚,我的眼睛是紫色的。”他像是想确定什么似的,指着自己的双眼,强调它的颜色。

    “看清楚了。”很紫、很魅,很漂亮,她很羡慕。

    “是紫色的。”他再一次强调。

    “没错,是紫色的。”嘴角微抖,怀疑他有炫耀的嫌疑。

    “真的是紫的,不是黑色。”看着她笔直澄净,丝毫没有惊恐、鄙夷、厌恶的眼神,心里头不断膨胀的喜悦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

    受不了他再三的强调,她终于摆出脸色。“是紫色又怎样?紫色也没什么了不起,你犯不着一直向我炫耀!”

    她不悦的怒吼换来他的仰头大笑。

    阳光下,冰玉雕琢成的俊容因惊喜和喜悦而闪闪发亮,原本冰冷的线条全因大笑而变得柔软,一瞬间,大笑中的褚恨天竟变得好温和、好灿烂,让一直瞧着他看的毛頵儿眼睛都直了,再也移不开视线。

    “就说我喜欢了,还笑成这样,故意勾引我吗?讨厌!”心儿怦怦跳,毛頵儿红着脸,用手抹去溢出嘴角的唾液。

    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的,手腕上的疼痛竟开始加剧,变得难以忍受。

    见毛頵儿脸上闪过痛苦,褚恨天马上止住笑,冲到她身边。“怎么?伤口开始痛了?”

    “一直都痛。”皱起眉头,她咬牙忍住手腕上那让她想尖叫的抽痛。

    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所以她没体会过这种疼痛

    伤口表面是麻痹的,可里头却好似有人拿着钳子在拉扯自己的筋、拿着刨刀刨着自己的肉、拿着尖锥刺着自己的骨,这种痛椎心刺骨,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看着她的脸色转为苍白,他心里更是难受。“会痛怎么不说?”他真后悔自己昨夜为何下手那般重。

    “如果说了就不会痛,那我一定说。”她的声音带笑,可表情却极度痛苦,一层薄汗很快便布满她白皙洁净的额际。

    醒来时,只是普通的疼,可适才被他一闹,她一会儿喜、一会儿怕,又一会儿羞、一会儿怒,情绪大起大落的,不知不觉,连伤口也痛了起来。

    “很难受吗?”他问。

    她没法回答他。

    握紧右拳,她突然狠狠的倒抽一口气,颤抖的迎接痛潮的最高峰。

    见她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心瞬间就像是被人揪住似的发疼。

    呵,原来他也会心疼啊?不过这种疼痛一定比不上她此刻所承受的吧?

    轻轻拭去她额上的薄汗后,他从腰间掏出一颗葯丸。“把这颗葯丸吞下。”

    她勉强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连掀眼皮的动作都好吃力,气喘吁吁的,她咬着发白的下唇,忍痛问道:“这是什么?”

    “止疼的葯。”他随口胡谣。

    事实上,这粒葯丸的功效不只止疼,它还可以凝聚血气、提供元气,让重伤之人可以快速恢复气力

    这种葯丸名叫玉麟琼丹,是宫廷御医花费了许多珍贵葯材精心调配而成,是皇亲国戚专用,当初大皇子赏给他时,他本以为派不上用场,没想到如今却是用在她身上。

    看着她左手上的白布,充满愧疚的心脏瞬间收紧,疼得他握紧双拳。

    “是吗?太好了。”她乖顺的任由他将葯喂入自己的嘴里。

    没想到,葯丸经过的每一处都清凉了起来,原本空荡虚弱的体内好似长了东西,缓缓发了芽并迅速茁壮,没多久,昏沉的脑袋竟安定了下来,虚弱的身体也有了力量。

    “好些了?”

    她睁开眼,不由得露出讶异的表情。“嗯,好了很多,好神奇的葯。”

    见她不再痛得发不出声音,一颗悬宕的心才放了下来。

    “即便如此,你还是得多多休息。”看着她依然苍白的脸色,他微皱眉,将被衾拉高,细细盖妥她的身子。

    “你好怪,昨日冷冰冰的,今日却对我这么好,我真不适应。”看着只见过几次面、还是陌生的他,她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改变态度,对她这么好?

    “我以后都会对你好。”她是他遇过最奇妙的女子,非但不怕他的紫眸,还认为他的模样俊俏,真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的改变太大,让她好迷惑。

    “你先休息,等你把伤养好了,我再对你说。”他起身,解开床幔,卸下一层层挡风的薄纱。

    “褚恨天”以为他要走,她连忙唤住他。

    “嗯?”

    “不要走,陪我好不好?”

    她的要求让他心喜。“好。”

    见他搬了张凳子坐在床畔,她露出安心的微笑。“好怪,昨日我明明怕极了你,可这会儿你坐在这儿却让我好安心,难道这是梦,所以我才会变得这么奇怪?”语毕,她打了个呵欠,突然觉得眼皮好沈重。

    看出她的倦意,他放软声调,哄她入睡。“不管是不是梦,你都该休息了。睡吧,我会在这里陪你的。”

    看了他一眼,心里的寂寞因为有人陪着而缓缓消失,加上伤口的疼痛舒缓许多,毛頵儿终于放松身子陷入睡眠。

    “我是贪心的。”她沉睡不久后,褚恨天忽然开口,放低的清冷嗓音如夜风,缥缈得几不可闻。

    “那年我十岁,日日入竹林跪地向神明虔心请求,求弛让我爹爱我,求弛让村子里的人喜欢我,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仍是我爹眼中的孽种,仍是村人眼中的怪物,情况从没好转,甚至到最后,我爹终于失控将我砍杀,并将奄奄一息的我丢弃在竹林里,自那日起,我便不再相信神明慈悲。

    “可是你说了,说你喜爱我你以为这是梦,我何尝不是?”看着纱帐里的甜美睡颜,褚恨天激动的握起拳头。

    “你的话,让我愿意再次相信神明慈悲,即便这世上只有你肯喜爱我,那也无妨,如果你是神明对我的唯一施舍,那我满足了,真的满足了,我愿将你视作珍宝,百般呵护,只求你永远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