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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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台北街头,简牧颐和欧予洁带着小泱步出电影院,他开心地走在两个大人之间,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虽然予洁姐姐成为大哥的女朋友,让小泱小小地难过了一下下,但也因此多了一个人照顾他。

    对小泱而言,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简牧颐来才艺班接他下课,他们一起到附近的书店、冰淇淋店闲晃,等予洁姐姐下班。

    她跟简牧颐过去交往的女明友完全不同,不仅没有嫌他烦,也不觉得他是电灯泡,反而常常带他出门。

    她会陪他们一起去运动场踢足球、去逛他最喜欢的超级市场,甚至煮饭给他们吃。很多时候,小泱觉得拥有哥哥和予洁姐姐的陪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看完电影,予洁和小泱站在骑楼下等简牧颐去开车过来接他们。

    回家后,简牧颐带小泱去洗澡,哄他睡觉,而予洁则坐在他的书房里,看着书架前一排排的书。

    她随手抽一本辛波丝卡的诗集翻阅着,看得入迷,没发觉简牧颐来到她的身后,亲昵地圈住她纤细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沈的嗓音背诵出书内的诗句

    “他们两人都相信,是一股突发的热情让他俩交会。这样的笃定是美丽的,但变化无常更是美丽”

    他低沈富有磁性的嗓音轻轻擦过她的耳畔,衬着甜腻的诗句,字字句句敲叩在她的心版上,仿佛是一股掺了蜜的暖流,漫流过她的心间,让她忍不住靶到甜蜜蜜。

    她偏过头瞅着他问道:“你也喜欢辛波丝卡的诗?”

    简牧颐将头倚向她的肩,两人更加靠近。“我特别喜欢这首,字里行间的描写像不像我们恋爱的过程,是一股突发的热情让我遇上你,疯狂地爱上你,热烈地追求你”她掩上诗集,为两人契合的默契而兴奋着。

    随着相处的时间愈久,她发现两人有着愈来愈多的默契,比如:都喜欢马奎斯的小说、喜欢在阅读波特莱尔的诗集时衬着德布西的音乐、同样欣赏王家卫的电影、都爱喝街角的拿铁咖啡

    生活上契合的点点滴滴,令她感动不已,仿佛过去无止尽的等待,在人群里寻寻觅觅,就是为了遇见他。

    “小泱睡了吗?”她将那本湛蓝封皮的诗集放回书架上,旋过身问道。

    “那小子累坏了,洗完澡后,就直接躺平了。”简牧颐朗笑道。

    “看不出来你对小孩子还挺有耐心的,而且很有一套。”她玩着他衬衫上的钮扣。

    “我这个兄代父职”的新时代好男人,是不是让你很感动,有马上想嫁给我的冲动了?”他带着一丝期待地问着。

    她娇睨了他一眼,轻搥他的胸膛以示抗议“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这阵子我可是很安分守己,乖到不行,连走在路上眼睛都不敢随便乱瞟。”他放软口吻地讨好道。

    遇上欧予洁之后,他终于体会到丁壁翼所说的用“上半身谈恋爱”的感觉。以往他追求女人总讲究新鲜、刺激,纯粹是感官上的满足,可是当喧哗与欢乐褪去后,却产生更强烈的失落感与寂寞。

    但是在她的身上,他找寻到一种温柔安定的气质,漂泊不羁的心终于有了归属感,有了想停栖的渴望,甚至兴起想牵着她的手一生一世的想望。

    “专一、负责任、不乱把妹,不是一个男朋友应该遵守的规则吗?”她软软地数落道,纤细的食指轻戳他的额头。

    他乘机握住她的长指,俯首亲吻着她柔嫩的手,讨好地说道:“你不要对我这么严格,我已经很努力改过了”

    “没办法,谁教你有遗传性的花心基因,不严加管教不行。”

    他垮着俊脸,一脸无奈。“冤枉!那都是我那个风流老爸惹的祸,其实我也是他丰富情史下的受害者。”

    “少来!”她瞠了他一眼,娇训道:“你老爸的结婚次数是登记有案,而你的把妹记录是自由心证,只差罪证不足,无法起诉而已。”

    他圈住她纤细的腰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别有深意地暗示道:“要不然我给你一个名正言顺可以管束我的机会?”

    她闪躲着他炯亮炽热的眸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来当小泱的大嫂怎么样?帮我一起管教小泱怎么样?”

    她俏皮地回嘴。“小泱很乖,才不需要多一个大嫂来管教。”

    “好吧!”他举起双手投降。“是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很好,才想跟你求婚的。”

    “你以前那么荒唐,要是嫁给你,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冲出一个小孩喊你爸爸。”她哼了一声,想到他花名在外,忍不住吃起飞醋。

    “不可能有小孩冲出来喊我爸爸,因为我都有做好安全措施”他察觉她的脸色愈来愈难看,连忙改口求饶,讨好地说道:“亲爱的,自从遇见你之后,我不是彻底改过自新了?”

    “谁知道你是一时收敛,还是永久的安分?”她没好气地说道。

    “给你一个管束我的机会,你又不要。”他无奈地摊摊手。

    “哼!我才不要整天提心吊胆,天天请征信社跟监、捉奸。”

    “你对自己的美丽有点信心好不好?”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只是对你不放心。”予洁对于自己爱上一个花名远播的男人也很无奈,再多的讨好和承诺,仍旧无法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苞花心的男人谈感情本来就不容易,尤其像简牧颐这般耀眼、风趣、有品味的男人更是危险,就像在走高空钢索,刺激却也孤危,再多一往情深的承诺,也安抚不了她焦虑的心。

    简牧颐凝视着她澄亮的眼睛,仿佛懂得她的心事,牵起她的手,贴放在他的胸膛上。

    “遇上你之后,我整颗心全都系在你的身上。”他指着胸口说道:“这里已经太拥挤,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她头低低的,没有搭腔。

    也许花心多情并不是他的本性,而是童年不愉快的记忆和伤痕令他没有安全感,害怕稳定的恋爱关系,更怕泄漏自己不安脆弱的心绪。

    “你喜欢玉饰吗?”简牧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牵着她的手,走到书房的另一端。

    紫檀木骨董柜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玉雕,有造型别致的麒麟纸镇、青白玉离观音像、还有一些雕工繁复的玉如意。

    他拉开抽屉,里头铺设一层厚厚的绒布毯,上面还放了几个黄玉扳指、刻着诗文花卉的玉佩和一只白玉手环。

    他执起她的手,在腕间比了一下尺寸后,将白玉手环霸道地套进她的手里。

    温润的白玉泛着一抹淡淡的青色,色泽晶莹,牢牢地圈住她的皓腕,仿佛他坚定的情紧紧缠扣住她的心,教她无从逃脱。

    “高星粲金粟,落月沈玉环。”简牧颐低首吟道。

    “你懂得还真多,连一只玉环都能吟出诗。”她轻笑道,却不得不佩服他丰富的文学底蕴。

    “这只玉环就是我对你的感情,绝对的真诚与忠心。”他牵起她的手,将吻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在那双邃亮墨黑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了一种恒久真挚的誓言,镇定了她惶惑不安的心。

    “你还真会哄女生”她伸手在他胸膛前画着圈圈,口气微酸地调侃道。

    “以前我把妹都不用花心思”他惊觉失言,立即纠正错误的发言。“我的意思是,这辈子我只哄过你一个人,也只有你才值得我花心思。”

    “那不是让我们的大情圣很受委屈?”她娇睨了他一眼。

    “补偿我一下就可以了。”

    予洁还来不及反应,一个甜柔到了极点的吻已覆上她的唇,他淡而好闻的气息充斥在她的嘴巴和鼻腔,炽热又温暖,令她晕眩又兴奋,陷溺在他暧昧又热情的拥吻里。

    面对他强悍又热情的逼近,再多的防卫与矜持都显得多余,就算她嘴上倔强地不肯承认,但是她的心已经彻底地臣服在他的温柔里了。

    入秋的晚风吹拂过霓虹喧嚣的城市,阗黑的天幕上缀着几颗星垦,随着时针跨向八点,办公大楼内的人潮逐渐散去,空荡荡的办公室显得格外的安静。

    欧予洁坐在萤幕前,长指落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串清脆的声响,拟着企划案。

    “还没走?”周佳蒂看见她座位上的灯还亮着,冲了两杯咖啡走进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谢谢。”予洁接过咖啡,微笑地道谢。

    “在忙什么?”周佳蒂倚在她的椅子旁,凑近看了电脑萤幕一眼。

    “我在帮云樵艺术拍卖做一个慈善义卖的募款酒会活动,正在拟提案。”她大略地说着。

    当初简牧颐想追求她时,送了一份慈善义卖的案子过来,交往后,她发觉他是真心想帮助贫困儿童,不只是为了讨好她而做做样子,于是她担任起统筹企划,想将这个慈善义卖办得有声有色,募得更多资金,让更多贫困儿童受惠,

    “你最近好像接了很多大案子,预算都挺高的。”周佳蒂有点不是滋味。

    她轻啜了一口咖啡,嗅出火葯味,连忙转移话题。“你呢?怎么这么晚还没有走?”

    “忙着帮一家彩妆公司设计圣诞派对,拟了几个方案对方都不满意,一会儿嫌活动成本超出预算,一会儿嫌没新意,真是难搞。”周佳蒂忍不住抱怨道。

    “你可以跟他们活动的企宣组多沟通,看对方的需求是在派对内容还是只想在媒体上曝光。如果是后者,你多在媒体宣传上下功夫就可以了。”予洁大方地给予建议。

    “你真是厉害,一下子就点出问题的症结点。”周佳蒂嘴上赞美她,心里却存着一股妒意。“怪不得经理一直夸你,还说要升你当企划部组长。”

    “升组长的事又还没定案,搞不好只是经理的场面话。”

    “对了。”周佳蒂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是怎么找到方莲女士想要的那幅奔马图?”

    对于失去叶董这个案子,周佳蒂一直耿耿于怀,尤其在案子要转交给欧予洁时,经理还劈头训了她一顿,重挫她的自尊,令她更是忿忿不平。

    “我是透过一个朋友取得画作的,有问题吗?”

    “我听叶董他说,你是用低于市价的七成价格取得画作,我想那个卖你画的人应该跟你私交很好,才会出这么优惠的价钱。”

    予洁淡笑不语,她岂会不知道周佳蒂一直不能释怀叶董的案子改由她企划,如果她承认与简牧颐的恋爱关系,而他又是“云樵艺术拍卖”的执行总监,种种复杂纠葛的关系,会不会让周佳蒂说她是利用美色取得企划案和画作,而不是靠实力呢?

    “刚好有个在艺术界工作的朋友认识云涛先生,所以可以取得比较优惠的价格。”予洁决定一语带过,不想公开她和简牧颐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免得产生不必要的流言。

    “你那位在艺术界工作的朋友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我有个客户也很锺意云涛先生的作品。”

    予洁正为难得不知该加何开口拒绝之际,桌上的手机恰好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抱歉,我接一下手机。”予洁歉然道。

    周佳蒂别过脸,幸幸然地步出她的办公室。

    予洁见她走后,立即接起手机。

    工作狂,你的男朋友病了,你还有心情加班?简牧颐在电话那端甜蜜地抱怨着。

    “我加班还不是为了帮你的公司企划募款酒会。”予洁好笑地解释,像是在安抚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子。

    我把那个案子派给你们公司执行,不是为了让你冷落男朋友的。

    “好啦,我在收拾东西,准备要回家了。”她移动滑鼠,将电脑关机,收拾桌上的文件。

    要不要来我家?

    “不要,我上了一天班好累,只想回家赶紧睡觉。”她揉揉酸痛的脖子。

    我生病了身体有点热头也有点痛简牧颐卖起可怜。

    “现在才八点多而已,你下楼去葯局买葯吃啦!”

    “除非你来喂我吃葯,否则我绝对不吃。他耍起无赖。

    “那你就继续生病好了,反正试凄的是你,又不是我。”这么大一个人了,都能把小泱照顾好,才不相信他会被感冒打败。

    你怎么这么没爱心,我是你的男朋友耶!他不甘被冷落地大声疾呼。“对,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喂你吃葯的南丁榜尔,更不是供你使唤的玛丽亚。我现在要去搭捷运回家了,bye!”她毫不妥协地收了线。

    这男人真是宠不得,一宠就变得任性。

    她俐落地收拾好东西后,提着公事包,关掉电灯,阖上办公室的门,匆匆步出静谧的大楼。

    欧予洁回到家,梳洗完毕之后,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对于萤幕上喜剧演员搞笑的对白完全没兴趣,整副心思全都缠绕在简牧颐身上。

    以往他总是会在入睡前打电话向她说晚安,分享彼此的工作心得或生活上偶发的趣事,为什么今晚却没打电话来呢?

    她的目光瞟向茶几上迟迟没响起的电话,忍不住拿起话筒试了一下通讯,脸颊碰触到腕问温润的玉环时,脑海中浮现了他的脸庞。

    罢才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没精神,是不是真的病得很严重、很不舒服呢?

    他一个大男人既要管理一家公司,应付繁忙的业务,又要照顾小泱,也许真的累到病倒了

    人在生病时总是特别脆弱,需要安慰,渴望温暖,她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计较他是不是在耍任性呢?

    予洁放下电话,站起身,走进房里换下睡衣,套上牛仔裤和连帽外套,匆匆地锁上门,走到巷口的连锁葯局买了几盒感冒葯、维他命锭和退烧贴片。

    她拎着提袋坐上计程车,来到简牧颐的寓所,搭着电梯上楼,按下电铃。

    半晌,简牧颐披着一件蓝色的睡袍起身开门,瞧见欧予洁伫立在门外时,眼底跃上了一抹欣喜之色。

    “拿去。”她将手里的提袋递给他。

    简牧颐侧身,想让她进屋。“你不进来陪我吗?”他声音低低的,佯装痛苦地咳了几声。

    予洁拗不过他,只好脱下休闲鞋,走进屋内。

    他锁上门后,从身后抱住她,将脸贴近她的耳畔,亲昵地说道:“亲爱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最关心我了。”

    她娇睨了一眼,说道:“我是怕你感冒不去看医生,传染给小泱了。小泱人呢?睡了吗?”

    “你是我的女朋友,又不是小泱的保母,干么开口闭口都是那小子!”他不满地抗议。

    她用手肘轻顶他的胸瞠,取笑他。“你在吃小泱的醋啊?他是你弟弟耶!”

    “抢我女人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你很无聊耶,干么学电影对白。”她被他逗笑。“小泱人呢?是不是在房间里睡觉?”

    “他去参加儿童足球练习营,要到星期日下午才会同来。”

    闻言,予洁忽然意识到一种危险的亲密感,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虽然她进出这个家很多次,可是以往都有小泱陪伴,所以不会觉得特别尴尬,现在只剩下两个人,气氛显得格外的瞹昧。

    尤其此时他的胸膛熨贴住她的背脊,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息包围着她,炽热得仿佛要将她烧融,令她的心发烫地怦跳着。

    她挣开他的环抱,试图拉开一段距离,将手里的提袋递给他。“我帮你买葯来了,你哪里不舒服?”

    他耍赖地往沙发上—坐,哀怨地说:“全身都不舒服。”

    她坐在他的身边,拿他没办法,甜甜地抱怨道:“你真爱给我找麻烦!”

    “我觉得身体热热的,好像有点发烧,不信你量—下我的体温。”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两人的鼻尖轻触,彼此的呼息暧昧地交缠着。

    他黝黑的眼眸变深,性感的薄唇摩擦过她红润的嘴,低喃着诱惑她。“怎么样?我是不是生病了?”

    予洁推开他,手心探向他的额头,摸了一下他的体温。“根本没有发烧的异状,你是不是故意在耍我?”

    “我真的觉得头痛痛的。”他揉着太阳穴,装可怜。

    “头痛吃颗止痛葯就行了。”她从葯袋里掏出一包止痛剂,掷向他的胸膛,轻斥他的无赖行径。“根本没有感冒,还装病来诓我,你真的很可恶耶!”

    她娇睨了他一眼,无奈地叹息。她怎么会爱上这么无赖的男人?

    “谁说我没有生病?我明明头痛得快要爆炸了,理性和兽性一直在我脑子里打架,吵得我头痛得要命。”

    “这个笑话很无聊。”她佯装听不懂他的暗示,弯下身拾起手提袋。“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我保证不再闹你。”他乘机握住她的手,柔声地哄劝道:“留下来陪我嘛!反正你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留在这里,我们一起作伴。”

    “留下来就中了大野狼的圈套。”她才没那么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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