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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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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叉如此霸道,引起很多人都痛恨他。元叉父亲元继这时已经是京兆王,也听到很多不利于自己家族的话,他怕引起众怒,对自己和儿子更不利,提醒元叉不要因为权势太盛而孤立了自己。但元叉这时是什么架式?他不可能理会这些话。

    刘腾帮元叉政变有功,进位司空。一个变态的阉竖也位列于三公之内,尤其是他处于内宫有利地位,使得朝庭宫员不得不对他稽首相看。有些势利小人天天向他献殷勤,很多人在进宫前,都早早去拜访刘腾。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些人恭维他是别有用心,曾对心腹太监胡定说:“朝中官员拜访我,不过因为我靠近皇上,想利用我这张嘴而已。我等阉宦乐得享受一天是一天。他们愿意进贡,我就收。进得多我多说话,进的少不说话,要是绕开了我,我说坏话。反正是做酱不咸,做醋酸。”

    胡定也说:“大人说得对,有权时不狠捞一把,过期岂不枉生空叹!”

    那些以暗中动作为生的人。企图谋官路的人,是最能观察这样动向的。有了刘腾这条内庭门路,如何不走?刘腾仅用一年时间就收礼受贿一百多万两白银,还收了不少干儿子。这些干儿子又互相联络成网,虚张声势,使得朝庭官员不怕朝庭法令,反倒个个对刘腾畏惧三分。

    元叉见刘腾靠权势飞黄腾达,心生羡慕。后来,他也与刘腾一样互相比着贪,他们还把手伸向边镇,对外面官员敲诈勒索。让外边的官员定期向他们送礼,否则要定期调换官员。那些想捞取私利,维护自己利益的官员谁敢不向他们两人送礼?同时,元叉和刘腾两人还到处侵夺房间。地产,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从第二年开始,他们每人勒索的财物高达数百亿铜钱。

    元怿被害后,北面的柔然国也发生了内乱。可汗阿那瑰被赶出柔然京城,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给阿那瑰出主意说:“北魏正在内乱,元叉用事。此人阴险致极,但极贪。只要用重金贿赂,请他出兵帮助,您的大业就必定可以再夺回来。”

    于是,阿那瑰领着弟弟南投魏朝。他们先偷偷给元叉父子送去一份厚礼,还说事后必有重谢。元叉父子见有利可图,把他们迎进京师,赐偿甚厚。元叉又私用皇帝玉玺,封阿那瑰为朔方公。蠕蠕王。公事办完,就开始了暗中交易,阿那瑰给元叉送去一百斤黄金,并讲了条件。元叉如约调动怀塑镇将杨钧,命令他带领一万五千兵马送阿那瑰回国复辟。阿那瑰临行前到宫中与元叉辞行,元叉又以朝庭名义从国库中拨出大批军器物资。粮食。马匹等赐予阿那瑰,让他重建军队。后来,阿那瑰真的靠北魏的力量得以回国复辟。

    第二年,阿那瑰又以自己是魏朝蠕蠕国王的名义,向朝庭要了一万石粟种。到秋天因为种的地没有收获,竟然领着兵杀入魏境,要求朝庭继续给粮食。

    到了这时,魏主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蠕蠕国王。朝庭商议以后,派尚书右丞元孚去蠕蠕军营,以礼品抚慰蠕蠕军队,反被阿那瑰扣留。

    元孚斥责阿那瑰说:“我大魏天朝助你复国,待你不薄,如何出尔反尔,屡屡进犯?”

    阿那瑰说:“你错了,我并没有受朝庭恩赐,我所得的全是元叉个人所赠,与我所赠元叉的互为平等,我们扯平了,与朝庭何干?”

    阿那瑰不但不到此而止,还持强南侵,一直打到北都平城。掳走百姓两千多人,几十万头马牛羊牲畜后返回北方,从此北部疆城战火不息。

    皇帝的贴身护卫中,有叫张车渠和胡僧敬的两个人。他们密谋把元叉骗进宫中,然后把他杀死,再请出元老重臣重新奉胡太后出来执政。可是没等他们实施计划,就被人告发给元叉和刘腾。结果是张车渠和胡僧敬等十多人全部被抓捕,并且当天就被杀死在宫中。

    正光二年十一月,东益,南秦二州氐族人反叛。那个巨贪的河间王元琛倚仗刘腾的势力谋取了讨伐行台的大权。但他不是为讨逆,而是为搜刮钱财而去的,结果被氐人打得大败。使那里的百姓既受了乱贼的祸害,又受到朝庭官员的敲诈盘剥,人人叫苦连天。而同时,六镇的长官们为了讨好元叉和刘腾,急敛暴征,鱼肉百姓,国家资财全流进个人腰包。使得刚刚富起来的百姓立即穷了下来,所有的财物几乎都被官府搜刮净光。

    元叉虽然贪得无厌,可在公堂之上却总是装得道貌岸然,以公正的面目待人。他办什么事都要以别人的口来表示,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各地方官吏放出口风:“若要升迁,必须进行考绩合格。”

    谁都明白,朝庭的所谓考绩,不过是能否通过元叉这个关口。要合格,必须先联络“感情。”而送“感情”时又要讲究方法。如果在白天,必被元叉斥责:“你胆大包天,白日行贿,岂不是诬我不廉政吗?”轻则骂出,重则打走。晚间送去,却变了另一张脸孔说:“按我们的交情,我不好回你的面子,但有一点,若是府库钱财,请你立即带回,若是个人财产,我就不客气了。”

    得到的回答当然都是个人的财产,个人的人情关系,官家是无法可管的。

    但是有一点谁都有明白,行贿者有谁肯毁自己家财报效元叉的?不过是利用手中的权力,在民间搜刮而来。于是各地方官宦引起的民愤越来越大,各方叛乱,相继迭起。北。西。东北等处,以及山东,河北等地都有民众暴乱,杀死地方贪官的事情频有发生。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更是战报频传,弄得好好的一个大魏国头尾难顾,残喘不息。

    有些朝庭战将长时间来,不满意朝庭的腐败,又无力扭转局面,心中不平。在战争之中自然不肯出力,更不肯为贪官们捞取政绩。国家虽然兵民众多,可是全都人人心无斗志。甚至有人盼着国家大乱来临,或者还可以换个清明世道,能使人民的生活好过些。

    ******

    正光三年六月,西部旱灾严重。朝庭议定拿出了二十万两白银赈灾,由元叉主持分发给各洲郡。他却分发给地方官十万两,其余全部被他自己独吞了。上行下效,地方官员也层层盘剥,除有个别廉洁一点的地方官员所主管地方的灾民得到一点点救济外,大部分地区灾民分文未得。很短的时间内,饿死很多人。到处百姓怨声载道,民心丧尽。

    到正光四年,由于连年战乱,已经失去了西北等地大片领土。雍州刺史元志战死,岐州失陷,李崇也在云中的地方战败,损失惨重。原来的兴旺朝庭,这时已是萎靡不振了。

    大将崔暹是北朝有名的酷吏,对待部下和百姓残暴无比。人们视之为虎狼,只因他是元叉门人而稳居高位。在崔暹随着大将军顾崇出征时,因他违抗顾崇命令,一意孤行,导致全军败绩。致使魏军损失巨大,按照军法,本应处斩。

    可是崔暹很滑头,他见事不妙,乘人不备,偷偷从前敌逃回洛阳。当夜将自己抢夺来的大量良田和20名美女送到元叉府上,结果不但没有被治罪,反在京城作了官。

    不久,东西铁敕部全部背叛魏朝,归顺了在沃野镇自立天子的破六韩拔陵。北魏一下子失去了北部六镇的大片领土,弄得朝野痛心棘手。接着秦州有个叫莫折大提的人杀了刺史李彦,自称秦王。大提死了以后,他的儿子念生代替,又自称天子。接着谅州反叛,营州反叛

    人们纷纷说:“莫不如让强盗来当官,我们被抢心中也平衡;这些为官的人当起强盗来,比那些真正的强盗更甚几倍。”

    南方梁朝也看到了北魏的弱势,觉得与北魏争夺的时机来到,派出信武大将军裴逐出镇合肥,北伐魏朝。南梁军队非常强盛,一路下来势如破竹,连续攻下新蔡,郑城,汝颖一带。北魏朝庭急忙调集大军前来增援,仓促应战,又被梁军杀得大败。这一仗,魏军丧失二万人马,后因裴逐突然病死,梁军才收兵未进,使北魏保住了国土。

    闹到了这种地步,元叉等人仍视国家利益而不顾,依然我行我素,强征暴敛,提前收了百姓六年的赋税。他们继续疯狂地为终饱私囊而奋斗,渐渐耗空了国家储备库存。他们为拉拢私党和个人势力,放手地卖官鬻爵。

    有一个叫元法僧的人,本是个市井无赖,靠着偷。诈。骗。夺的手段得了很多钱财。他逢人便说:“你们把我看得不值钱,说我的手段卑劣,可那些当官的还不如我。你们看着,将来我也弄个官当当,也正大光明地搂一场,看你们还说啥?”

    后来,他把自己现有的全部钱财都贿赂给元叉,被元叉推举当上徐州刺史。上任不久,他发现这里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搜刮的了,很后悔白白地送给元叉那么多钱。为了捞回更多的钱财,他背叛朝庭,居城抗魏,还领着梁兵来攻打的魏朝。声称要元叉还给他所收的贿赂,在朝庭中影响极大。极坏。使元叉丢尽脸面,在朝庭说话自然短了舌头,再难张口说嘴。

    ******

    四年多过去,魏主渐渐长大,不再是过去的小孩子,有了自己的主见。小皇帝在朝堂之上,开始自己过问政事了。

    元叉和刘腾两人再也不好随意欺骗皇上,为自己谋私利了。他们虽然曾多次寻找机会篡政,可始终没能找到。也没敢害死胡太后,更不敢对小皇帝有所举动。

    大臣们之前还要看元叉的眼色说话,后来也就顾不得他,谁也不敢不说真话或有所隐瞒了。特别是有些对元叉不满的人正好借这个机会,不再像以前那样凡事必向元叉汇报,开始绕过元叉,直接面奏皇上。但是,朝庭常常发布一些有明显错误的诏令,下边官员也只好执行。这时,元叉反倒在旁看热闹,出小皇帝的笑话。

    一晃,胡太后被囚北宫已经四年,外面消息一概不知。自神龟年间,把冯赢放宁归家,太后的身边再也没有一个能与她说得上话的人。虽然身边有几个宫女,都是被前宫厌弃发配过来的。有时她们也当着太后的面发几句牢骚,可她们都不能理解太后的心。就是和她们闲唠几句,也多是不着边际的语言,对胡太后处境的缓解全然无济于事。

    有时,几个宫女想为胡太后出口怨气,结伙吵嚷说要冲出宫门,以此威胁刘腾。都被刘腾置之不理,或用更多的卫士挡了回来。没有办法,这几个宫女便每天陪着太后闲聊,听太后讲经说佛。

    有时宫女问太后。“这等日月何时是头?”

    太后无表情的说:“只要皇上平安,我的性命如何都不重要。”

    她常常闭目静坐,彻夜不动,有时口中念念有词。有些宫女好奇,偷偷听她叨唠些什么,也不外是些佛经或保佑魏主的言词。

    自从封闭北宫以后,刘腾派亲信太监刘思逸在北宫专门监视胡太后。这人开始时很认真,一丝不苟地看着;时间一长,在这安静如息的环境中,倒也乐得自寻逍遥。

    一次,刘思逸在宫门视察,正遇上送进一车食物。他见还是没有肉。蛋等食物,只有青菜和粮食,便对外面送菜的太监大骂:“你们都是牲畜怎么的?不知道人吃啥?回头重拿些人吃的东西送来。”

    小头目哭丧着脸说:“刘总管只让配这些。”

    他又说:“总管糊涂,你们也糊涂?太后是因病退位,为什么不给好吃的?你们这些王八蛋别只顾眼前这点事,别忘了这皇宫是皇上的。”

    直骂得送菜太监喏喏而退,还在不停地骂。

    也许上天有意和世上的人开玩笑,仅这两年,崔光。元澄。刘腾等人先后病故。这些曾在朝庭叱咤风云的人物,不管他曾做过什么事,是立功还是祸国,现在全都得以善终。由谁评价这些人是好还是坏,是优还是劣?难道人间的结局就是这样的吗?

    刘腾死时,出殡队伍中仅干儿子就有四十多人。前来参加送葬的人成千上万,朝中权贵们个个披麻带孝,充满了道路。只是那震天动地。却毫无悲戚的哭号声音让人听着心里十分不舒服,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刘腾的丧事办得十分隆重,元叉亲自主持,侯刚前后指挥。让魏国朝野。南北临国。权势之徒无不羡慕以极。

    刘腾死后,刘思逸彻底变了个样,他开始主动侍候胡太后的饮食起居。

    元叉对待宫中用人,从本质上说,根本看不起阉竖小人;对刘腾不过是因利益驱使,不得不那样维持。对刘思逸这样小宦官的行为如何,他哪里放在心中?元叉偶尔一次到后宫检查戒严情况,不过是像召唤一只狗一样,叫出刘思逸来问问:“太后近况如何?每日做些什么?”

    刘思逸见元叉对他一脸蔑视的样子,心中自然产生抵触情绪,便信口答道:“太后每日朝佛,只吃两餐便饭,静坐念经终日,不理他人起居,也不问皇上行止。”

    ******

    元叉听了宫中太监对胡太后的报告后,心中稍较安稳,可他还是不相信这个女人真的能安心向佛信教,决定派自己的妻子。胡太后的妹妹——冯翊君,以妹妹探姐姐的名义去查看实情。

    冯翊君自从借姐姐的光,随父亲进京后,先是被封为新平君,后来又被封为冯翊君。她一直从心里感激姐姐,很想看望姐姐,只因元叉严密的控制而不能如愿。现在元叉主动让她去看望,她求之不得地答应后便要立即动身。

    元叉见她如此,又放心不下。就又安排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候刚的儿媳妇跟着冯翊君去观察信息动静。

    在冯翊君的心中,是以妹妹的真情去探望姐姐,她不管谁跟着,都要急急地进宫去。元叉的妹妹是个信佛教的人,从来以善待人,她跟随着冯翊君进宫,也有一番探望亲戚的心情。

    两人到了北宫后,元叉妹妹见胡家两个亲姐妹互相搀扶着对泣流泪,十分悲伤,哪里还想着元叉对她的告诫?更无心管那些政治分争,只一个心思地同情起皇宫中的这起人间悲剧。她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哭泣的队伍中,陪着两姐妹一起哭。这三个女人在一起呆了大半天,只说些普普通通的安慰话,也就互相安慰着分手了。

    那冯翊君自幼不会动心眼,太后也没什么话对她说,回家后,她对丈夫元叉说:“太后静心向佛,只求皇上安好,余无他念。”

    元叉听了她的话后,又去问他的妹妹。

    他妹妹也说:“太后说:若不因自己是皇上的母亲,早已剃度为尼,脱离尘世,这样的女人你还防她吗?以我的看法,她是个极可怜的皇太后。”

    从此,元叉再也不过问北宫的事情,只把心思用在:一心敛财,二心搂权,三心贪色,四心惑主。他有一个豪壮的志向,就是当不上皇上,也要当大魏国的第二人。只这几年光景,他的家产已经超过了元琛。这样不算,他还经常以个人名义从国库中套取资财,扶植私人军队,给各番国送礼,交结个人关系。从表面上看,他是一个皇宫中的大臣;可是从行为上看,他担酒好色。贪赃枉法,纯粹是个小人。

    元叉的婬宴常彻夜不息,凡他看中的民间美女,必强取为妾,就是一些堂亲之中的女人有色美者,也必想尽一切方法弄到手。堂姐妹不消说,有的姑侄辈,姿色娇美者,决不放过手去。只要被他霸占到,必宣婬遍够方才摆手,然后就再寻新的目标。有时,需要两三个女人同时侍候他,等他玩够了才把女人们放回家中。还要告诉她们,随时等候听宣入府。有时因婬荡过度,竟多日不去上朝。宫中。府中到处找不到他,很多国家大事因此被耽误了。

    皇上年轻,见识太少,想不到应该怎样管理国事和官员,更想不到应该管一管元叉。元叉这样的特权人物,别人谁敢管?让他这么一闹腾,朝中官员个个行为涣散,地方官吏个个如狼似虎。社会腐败之风盛行,被颠倒了的歪理变成了公理,人们会毫不惭愧地喧嚷自己的裙带关系和靠拉拢投机得到的好处。

    全国上下动辄讲究排场。相互贿赂。枉自吹嘘,形成了上下官员比车轿。鞍马。宅邸。田园。官员交往必以酒宴为媒,女色为饵。人的官职级别不同,宴席和社交的档次也不同,什么全猪宴。全牛宴。龟蛇宴。龙虎宴利用公款贪图私利,追求豪华,乌七八糟,涂毒清白人世。

    后来,胡太后见刘思逸没有恶意,也时常委托他看望皇上。刘思逸都会很认真地办好后,再细心地向她汇报。由于身边的人可以出入宫纬,胡太后自然会得到一些宫内外消息。太后本无心再过问政事,但每次听到不好的消息,就会感到内心不安,尤其对边陲危急,真是实实在在的心焦如火。

    太后让刘思逸转话皇上:“北方用李崇,西方用崔延伯。”

    皇上真的按太后的告诫调度人马,不久就有了岐雍两州的捷报。

    乐得皇上亲自跑到后宫,向太后报喜说:“还是皇太后高瞻远瞩,计谋灵验,一句话就救了岐雍两州。”

    太后听毕,微觉心满意足。有的宫女们想乘皇上和太后两人单独见面的机会,上前替太后鸣不平,被胡太后止住。

    待皇上走后,太后安慰她们说:“人生因果都是缘生缘灭,自己缔造的,谁也不能躲过,愿你我修身养性,保佑来生。”

    一次,刘思逸为太后端上饭食,依然是两样小菜,一碗米饭,太后让放在桌上。刘说:“太后贵体,整日以这粗茶淡饭应付,如何得了,都是我们奴才无能,也是那班匪人太没良心。”

    太后只淡淡的说:“安心静修,一世皆好。黎民百生尚不如咱们。”

    刘思逸安慰太后说:“太后整日读经念佛,过分劳神,请用膳吧,也该歇息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说:“我的劳累怎比得上皇儿,他那么小的年龄就须日理万机,面对繁杂的军国大事,如何经受得了?”

    说罢不由两眼滴泪,更无心吃饭。吩咐将饭端下去,起身召唤宫女出了门外,顺着堂前堂后无言漫步。走了一会,觉得让宫女陪着也是枉然,就让宫女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继续闲步。

    ******

    忽然,一名守宫卫士向着她径直走了过来,他看看左右无人便跪在太后面前说道:“太后可曾认识小人?”

    太后见此人身体魁梧,四十岁上下年纪,面堂英俊,只觉得在那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突然,她看清了,他是郑俨!可是在这个环境中,她怎敢盲目说话?再说他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尚不清楚,便一时愣在那里没有做声。

    那人又说:“奴才鲁莽唐突,请太后见谅,只请太后往十几年前想想,便知了。”

    胡太后强压着心中热血,温柔地看着这张曾经是十分熟悉的脸说:“朕不是不知,只是不知你为何而来,来又何干?”

    郑俨说:“请太后赐奴才进屋说话,此处非谈论之地。”

    太后点头,故意大声说:“那军士随我进堂,有事吩咐。”

    郑俨随着太后走进屋来,跪在堂前,眼中流泪,说不出话来。

    太后说:“坐下叙谈,不必拘泥。”

    郑俨又说:“谢太后,奴才在此不能坐下。”

    太后坐在桌案边的椅子上,对郑俨说:“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不必繁索。你既不想坐,我也不坐了,咱们就站着说话好了。不过,现在说话,还是用家中时惯用的称呼好些,否则我会不舒服的。”

    郑俨听过太后说的话,点了点头,抹了两把眼泪,站起身来说道:“自小姐进京途中匆匆相见,又因故陪同小姐进京,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当时,太太一去不返,郑俨心痛不已。几次来宫中报信,全因宫门军兵凶如虎狼,不得通报。待老爷进京安葬太太后,因一直不能见到小姐,只好返回家中。老爷提升奴才为校尉,后来又作了一名参军。也曾因太后当贵嫔时被迁别宫,而三次进京。可惜都是只能在宫门外守候多日,不能见面,直到盘缠用完,不得不乞讨而归。本以为跟随老爷一生,也得个立功显赫。不想朝庭调老爷进京做官,老爷本意让我跟随一起进京。可是我想,此时我的身份所限,又有前段因果,为太后声誉着想,不适合进京再见太后。只是心中时常惦记小姐,便是奴才今生所幸了。于是辞别老爷一家人,在安定郡府中寻了一个事做。老爷升天时,因有外差没能赶来,当天曾哭倒几次,被人唤醒。匆匆赶来京城后,又错过了与小姐见面的机会。原想小姐已做国母,当今天子是小姐所生,这人间富贵必定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谁想到,这次二姑爷下此毒手,实在出我意料之外。思来想去,我的今生不就是为了小姐而生的吗?现在小姐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即使不能相救,也要尽微薄之力,才能死而无憾。因这宫内都是二姑爷的亲兵,所以我托二小姐偷偷把我安置在宫里充作军士,目的是为了保护小姐。一旦有事,奴才必以死相救。二小姐听得我的计谋,正合她意,便以她女侍中的职衔暗中为我谋了个宫廷侍卫的职缺。偏也凑巧,前日刚刚从前宫换到内府,今天便见到了小姐,真是天意有心帮助小姐。”

    胡太后问:“你来这里,元叉可知?”

    “不知,二姑爷不认识我,请太后放心。现在,这里面军士已多被我买通。再说,以我所见,宫中大多数人是暗中心向太后的,所以才敢出来见面。”

    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如今皇上逐渐长大,他们也不敢把我如何。现在又有你在我身边,我心安矣。”

    说完,她不自觉地走近郑俨,直盯盯地看了郑俨好半天,然后走入里间。过了一会,她拿着那只保存了多年的木雕小黑马出来。

    对郑俨说:“你送给我的这只小黑马,放在我在里好长时间了。我觉得它不应该继续放在我这里,会弄坏的。现在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所以请你把它拿回去自己家里吧。”

    郑俨看着自己过去在黄河北面当差时,趁着闲暇时间,为她雕刻的小黑马还像以前一样暂新油亮,心中一时升起难以言状的情绪。他心知,面前的胡家小姐再不可能是之前时的那个胡家小姐了。这是朝庭的皇太后在面对自己,她是要割断那些非皇家的记忆和痕迹。这是皇太后在让自己明白,他们之间存在着一条宏大的深沟。

    郑俨没有说什么,也不能再说什么,他默默地伸出双手,接过他自己雕刻出的小黑马,把它揣在自己怀中的深处。

    他跪下向太后施了一礼说:“臣对过去的一切都早已经忘记,现在的郑俨只知做一个真正的忠心之士,誓死保卫皇太后。”

    胡太后点了点头,对他说:“你我之间的过去是不会改变的,可是现在的一切也是不可以改变的。这是上天对我们的安排,谁也不能违背上天的意愿,这一点也是不可改变的。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按照上天的意愿办事。从今以后,把我们真诚的心,交给上天吧。”

    郑俨说:“太后说得是。臣会用敬天之心尊敬太后的。”

    他从心里坚信,形势不会永远这样,胡太后也决不会常住冷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