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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山有枝兮绿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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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惊讶没有颤抖我稳稳地将手中的玉壶之酒注入平阳侯曹襄的酒盏垂手道:“侯爷请慢用。”曹侯爷与乃母一样长着净白容长的脸庞。不过他有一双色泽很淡的眉眼看起来带着三分善意有着数分儒雅。

    霍将军则是完全不同的人。他人还未到我已可听到一种震动地面的脚步声向我们这边走来。

    这种脚步声充满了一种威风凛凛的霸气似乎千军万马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种脚步声充满了一种鄙睨天下的煌煌傲气仿佛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不能对他构成任何的威胁。

    他的衣袍烈烈然穿越走廊挂断了几株旁逸的干枯树枝;他的皮靴霍霍然在草叶堆里踏过我听到叶脉碎裂的分崩离析;他的佩剑锵锵然在风中摇摆出金铁龙吟的清啸之声。我低下睫毛——这一面终于到了在我以为一切都不会再出现奇迹的时候他居然还是出现了。

    “去病拜见舅母!”皮靴飒然一声他将衣袍向两边一甩行了个端正的大礼小吱按照礼节停下了歌声。他拜完平阳公主和几个皇宫里的贵妇转身对其他达官命妇则再无什么大礼了相反还有人欠身移过半席以表示对他的敬意。

    “去病你怎么来了。”平阳公主放下玉碗也显出几分刻意的礼遇来。常听人说她恐怕是刘姓诸位公主中间最擅于拿捏皇上脾气的女人了对于皇帝的红人她不会太摆长辈的架子。

    霍将军道:“我是来看舅父的正好遇上舅母这里宴客就来拜个礼。”

    “有些不巧你舅父被几个老部下拉出去了。”平阳公主道“你既然来了喝几碗酒看些歌舞歇一歇再去也不迟。”霍将军看看周围年轻女子的居多显然乃是一场内眷为主的家宴道:“过一会儿皇上还要我去未央宫。去病喝上三碗便走还请舅母依旧尽兴。”

    小吱得到暗示手中的玉板再次响起唱到一半的歌又继续下去了。

    一名使女正要端酒上前一个淡黄叶色的人影儿拦在了头里:“我来。”金钗摇动转过来一名身着秋香色春纱的少女一看便知是个见过世面的皇族娇女俏丽中带着大气眉宇间藏着一段英气只是看到霍将军脸上便泛起羞赧的红晕:“表哥我来敬你。”霍将军笑了:“谢过公主。”

    此处脂粉气十足我的记忆中一直以为他跟这样的环境似乎很难联系。

    可是现在我觉得我错了他在这里仿若闲庭信步游刃而有余。他风采洒脱地接过那名少女的酒杯一口喝完想来两人甚为熟识又略问了几句家常的话。那少女忙着回他的话一时忘了添酒。等到两人都现了女孩越红了脸神色却还泰然伸手去取使女手中的酒壶。霍将军大约等不得了看到我手中有酒壶大步走过来到我面前拿起我手中的玉壶摇了摇。我刚斟完了一轮酒壶中新添得满满的。

    拿酒壶的时候他碰到了我手指我手腕上的银铃颤抖一般叮铃铃地碎响。

    他将酒盏举起移到口边——小吱在我耳边歌声不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将酒水仰入脖中喝这第二盏也是如刚才那前一盏般豪爽的饮法。

    近在咫尺我抬头想细看住他的每一分动作可是他抬起的脖子被宽袍长袖遮得严实。我只能看到织锦衣料上的朵朵银色祥云只能看到他腰间的浅色绶带只能看到他袍角的长长玉组件与他分别这么久我第一次感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原来是如此遥远

    他放下酒碗大约是酒的味道很好他低下头对着我微微一笑抬起袖子擦一擦嘴角的水珠。虽然是对着我笑这一笑那骄傲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看清近前的双眸。

    他动作流畅地自己顺手斟满了第三盏我在心中微叹一声不再看他了。

    三盏饮毕向着他舅母浅浅一揖他走出了燕誉厅走出了这满堂的富贵与绮丽只有小吱的歌声在他背后轻轻地唱:“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平稳地将酒具全部放在应放的位置这才看到自己的十指已经捏得泛出红色的深痕了:这才是属于他的生活金冠束华衣在身美女在侧安然享受着这长安城的尊容富贵。

    我在心中对自己说:你已经亲眼看到了河西大漠的风厉肃杀只是他生活中一个小小过场从此以后再无心结我们可以相忘在江湖了。

    我慢慢开交心头的烦结让一切都沉淀到内心无人看到的深处。忽然一只手拉住我的手臂我浑身一惊。一个普通的伶人怎会有人在这等豪宴上对我这般拉拉扯扯的?我回头一看两道春山眉一双秋水目水凌凌地注视着我。我不清楚璇玉姐姐认不认识这位柳殊儿只依着她未婚的式浅浅低下头行礼:“奴婢给小姐行礼了。”

    她看着我道:“黄瓜姑娘?”我心下慌乱轻声道:“小姐一定是认错人了我是百乐门的璇玉。”她星目微垂:“旁人看不出你们的区别我可是长安城最好的教舞娘子。那几日在你们百乐门并不是单为看节目主要是为了揣摩舞姿。你要跳得跟璇玉姑娘一样好是不难可是要跟她一模一样恐怕还是不行的。黄瓜姑娘既然是个有秘密的人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大胆。”

    点穿了我她颇含得色地丢了我的衣袖侧身迎着一干贵妇笑意盈然而去。我回头看到小吱盯着柳殊儿看了几眼对我道:“快走了。”

    我们刚走出表演场地一段烟水流韵的乐音在我们身后飘过一队长袖楚腰的少女踏歌而来纤足点踏灵蛇转腰细白的长颈如天鹅回顾飘举的丝纻在空中状若飞虹。小吱道:“春山画堂的舞伎。”我恍若未闻心中只想寻个地方哭一场手指紧紧掐入自己的手腕才将这种心情抑制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