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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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羽蝶捺着性子坐在她的红色日本轿车内,不时盯着前方的商业大厦。

    她已经整整枯坐了一个小时。她一向没有等人的耐性,但这回为了邱浩唐,说甚么 她也得等下去。

    究竟是甚么样的女人,会教邱浩唐为之神魂颠倒?

    她自皮夹中抽出照片,细细凝视着照片中的人影。其实,叶梦荷严格说起来,倒也 不算甚么绝色美女,甚至比不上她。

    绝不是她在自我膨胀。事实上,程羽蝶的美是那种会发光、会令人炫目的美。

    “得天独厚”——正足以形容她。

    程羽蝶拥有上帝的恩宠,集美貌、聪慧及良好家世于一身;若真要说她缺少了点甚 么,那就是耐性和好睥气。

    是的,程羽蝶的确有些任性、跋扈,但与她诸多优点比较起来,实在是瑕不掩瑜, 那小小的缺点并无法遮掩她耀眼的光芒。

    她将照片收入皮夹,猛然抬头,却乍然见到叶梦荷自大厦中走了出来。

    程羽蝶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因专注而微微?了起来。叶梦荷比她想象中娇小了一 点,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舒服,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十分顺眼。

    她一边客观地评论一边看着她缓步走至一片林荫下,静静地等候。程羽蝶也暗暗陪 着她等。

    大约十分钟后,一辆白色日本汽车在她身旁停了下来。叶梦荷立刻展颜一笑,优雅 地上了车。

    程羽蝶无法看清驾驶座上的人究竟长甚么样子,但至少她能确定,那百分之百是个 男人。

    一股愤怒夹杂着兴奋,同时闪现于程羽蝶心中,她知道自己是来对了。

    她发誓一定要探清叶梦荷的底,绝不让任何用情不专的女人得以靠近邱浩唐一步。

    她立刻趋车跟了上去。

    程羽蝶已经连跟了叶梦荷三天,每一天的情形全大同小异。那辆白色轿车总是准时 来接叶梦荷下班:有时他们会转到超市去购物,然后直接回到叶梦荷的公寓去。

    程羽蝶几乎已断定,叶梦荷根本不值得邱浩唐去爱。眼见她和那不知名男子亲热的 模样,以及同居的事实来看,邱浩唐注定又将再受一次伤。

    想到此,怒气立刻像野火般在她体内蔓烧开来。

    她气叶梦荷,更气那不知名的英俊男子;虽然他的外在胜过邱浩唐,但在她程羽蝶 的心目中,天底下没有任何男人能拥有像邱浩唐一般丰富的内涵。

    他既温柔又仁慈,他有权利得到全天下最好的一切,包括女人。

    只要她程羽蝶活着的一天,矢志绝不让任何朝三暮四、用情不专的女人得以接近邱 浩唐。

    为了邱浩唐,程羽蝶发挥了由始以来少见的耐性和谨慎,决定进一步窥探虚实。

    若没有确切证据,浩唐是绝不会轻言放弃叶梦荷的。

    而要想一探虚实,最好的办法便是混进叶家!她可以以推销为名,甚至假装是找错 门的反正任何方法都行。凭她程羽蝶,会有甚么事难得倒她?见机行事一向是她的 专长。

    她下了车,朝叶梦荷的公寓走去,但在楼梯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你到底想干嘛?”这不客气的质问,来自叶梦荷那英俊的同居人口中。

    “你是甚么意思?”程羽蝶恼怒地仰首瞪着他,强自镇定地反问。

    祈威粗黑的浓眉因不悦而紧蹙。“别装了,你已经接连跟踪我三天,到底有何企图 ?”

    她因这男人的犀利而诅咒。她已经够谨慎的,没想到还是被他识破。

    “别开玩笑了,凭甚么说我跟踪你?难不成这条路、这幢公寓全是你的?”程羽蝶 学着他的模样皱着眉,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你分明是强词夺理!这三天来你始终等在立祥的楼下,然后开始跟踪我。你 究竟想干甚么?”祈威黑幽幽的眼眸中,充满了质疑。

    这男人看着她的嫌恶眼光,彷佛她是个邪恶女巫似的,这令程羽蝶火冒三丈。她长 这么大以来,还不曾受过这种待遇,其它男人见了她,哪一个不是唯唯诺诺、逢迎讨好 ?

    他以为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就如此张狂?

    她不按牌理出牌,唇边突然漾开一抹娇媚的笑靥。“好吧!我说。因为本姑娘看上 你了,想追求你。”

    这一招,果真教祈威目瞪口呆,当下说不出话来。

    “我的回答能让你满意吗?”一抹恶作剧的嘲弄,使她那双眸子更显得晶亮。

    好半天,他才勉强挤出这么一句:“你在开甚么玩笑?”

    “哈——你也知道那是天大的玩笑?”她翻脸的速度北翻书还快,火辣辣地瞪着他 。“除非我疯了,才会看上你这超世纪大丑男!”

    祈威开始相信,他是真的遇上疯子了。

    但这女孩实在漂亮得不像个疯子。

    此刻正瞪着他的那双眸子,是他生平见过最生动、最灵活的一双;而那胡言乱语的 小嘴,却出奇的迷人且性感;因生气而微微上扬的鼻梁,直铤而优雅;还有那白皙如雪 的肌肤,柔嫩得似乎掐得出水来眼前的女孩,完美得犹如上帝的杰作。但他怀疑, 上帝在制造她的过程中,一定忘了给她一颗聪慧的大脑和谦卑的心。

    敛住游移的心神,他终于找回一贯的冷静。“我不管你跟踪我究竟有何意图,反正 我警告你,立刻停止这种举动,否则——”

    “否则怎么样?”她截断他的话,完全不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报警抓我?天啊 !我做了甚么?”怒火使她口不择言:“我既没有把你按在墙上,强行剥你衣服,甚至 连你一根寒毛都没碰到,你到底要告我甚么?”

    这就是程羽蝶,一旦被激怒,便会流露出她任性、无理的一面。

    “你——”祈威已经气得快说不出话来。

    “祈威?”叶梦荷急步下阶而来,显然是被他们俩的争吵声所引来的。“祈威,怎 么回事?”

    他恼怒地瞪着那美丽却疯狂的女孩。“这三天来,她始终跟踪我们,天知道她到底 想干嘛?”

    叶梦荷默默打量着正恶狠狠瞪着祈威的女孩,和声询问:“小姐,我们认识你吗? 有甚么事,你不妨直说,我们大家可以设法解决。”

    程羽蝶转而迎上她和煦的眼神,心中兀自盘算着:叶梦荷的公寓就在楼上,她距事 实就只差一步之遥,偏偏被这可恶的男人给破坏了!如果要她就这么放弃,不是太可惜 了吗?

    她飞快地转着脑筋,一个念头瞬间袭上心头。或许,她应该化阻力为助力,藉此登 堂入室,好一探虚实?而那叫祈威的该死家伙,活该成为被她利用的一只棋子;他将成 为她混进叶家的筹码。

    程羽蝶立刻收敛怒焰,装出十足委屈的模样。“我说出事实原委,你真能够帮我吗 ?”

    “我一定尽力而为。”叶梦荷立刻允诺。

    “好吧!那我就说”程羽蝶成功地在三秒之内,强挤出泪水来。“他花言巧语 欺骗了我,又始乱终弃!”

    “谁?”叶梦荷完全摸不着头绪。

    “还会有谁,当然是祈威!”她适时挤出一串串丰沛的泪水,更强化了效果。

    “我?”祈威震天的嘶吼随之响起。他终于确定,她是个疯子;即使再美,仍是个 疯子。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哪一个小偷会承认自己是贼?”程羽蝶先声夺人,毫不犹豫 地对他做出不实的指控:“想当初你追求我的时候,浓情蜜意、温柔呵护,甚么恶心肉 麻的话全说了,一旦把我骗到手,就就翻脸不认人”她泣不成声,将这“可怜 ”的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这都该归功于她天生的演戏细胞。“我每天等啊、盼啊,就 盼着你来看我,谁知你尝到甜头了、腻了,人就像泡?i似的消失无踪,完全不顾我的死 活!”

    她投下的这一枚炸弹,真可谓威力十足,震得叶梦荷和祈威灰头土脸,无法反应。

    叶梦荷完全出于震惊;而祈威则充满了愤怒。这可恶的女孩正对他做出一项非常严 重的指控,一项他根本没做的指控;而且他知道,她是故意的,这是个阴谋!

    “这小姐,这中间一定有误会!”叶梦荷只能勉强挤出这么一句话。

    程羽蝶绝然地摇头,反以“同情”的眼神看她。事实上,她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更 没有丝毫愧疚感,甚至巴不得能继续兴风作浪,最好闹到最后,能让他们以分手作为收 场。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就像我一样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盲目地看走眼,把感情投注 在一个花心的臭男人身上。但那是事实,他骗了我们两个!”

    “我跟祈威?”她显然误会了,叶梦荷急着解释:“我们不是你以为的——”

    程羽蝶一径打断她,而且猛加油添醋:“我相信他骗了不只我们两个,一定还有其 他跟我一样可怜、无助的女人,因他而心碎——”

    “够了!祈威再也难以忍受地吼了出来,狂猛的怒火令他那张英俊的脸宠变得僵 硬且阴沉。“你这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婆子!”

    “你才是!”她以不输于他的音量尖叫:“你这个满嘴花言巧语的臭男人!”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彻底击垮他仅剩的耐性。遇上这种无法与之讲理的女人,再多 说些甚么也是白搭。

    “梦荷,别理她,我们上楼去,她根本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眼见他拉着叶梦荷就要走,程羽蝶出于本能反应,冲动地朝着他那张刚毅的脸,狠 狠掴了一巴掌——那巴掌之响,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不安伴随着静默急遽攀升。

    有那么片刻,程羽蝶以为他一定会回手打她。他的脸色因怒火而涨得通红;冷硬如 冰的眼神却射出两道慑人的寒光,几乎将她冻结;而他紧握着双拳的模样,让她有股想 转身逃跑的冲动。

    但她甚么也没做,只除了继续火上加油刺激他。

    “你打啊!你回手打我啊!反正我的心都被你一手捣碎了,还在乎这小小肉体上的 伤害吗?”一贯的任性,让程羽蝶从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叶梦荷挡在他们之间,强自镇定地劝说:“你们两个都冷静点!我们可以平心静气 地谈啊!”“没甚么好谈的!”那疯婆子的力道可真不小,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令他更像头 受伤的大熊般暴躁。他对着程羽蝶嘶吼:“立刻给我滚!否则我立刻把你丢出去!”

    “你不如杀了我来得干脆!”

    她丰沛的眼泪就像自来水似的说来就来,那梨花带泪的模样真可谓楚楚动人,彷佛 方才动手打人的泼辣女子是另外一个人。

    “反正我已经毁在你手上,再也没脸见人了为了你,我跟家里决裂,现在又遭 你遗弃,我再也无处可去”程羽蝶决定再投下另一枚威力更强大的炸弹。“我不如 带着肚子里可怜的孩子一块去死好了!”

    “天啊!”叶梦荷急急拦住她。“小姐,你”“没错,我怀孕了,而且请你别问我孩子是谁的这一类污辱人的问题,可以吗 ?”她的脸颊上犹挂着泪痕,但她的语气却骄傲得有如女王。

    “当然,那孩子是我的!”他充满讽刺地瞪着她。

    祈威感觉自己似乎正处在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魇中。他不但被诬指为始乱终弃,更 被她硬栽成肚里孩子的父亲。

    这到底为甚么?她为何会在成千上万的男人中,独独挑中他?

    程羽蝶拭去泪水,佯装坚强。“我告诉你,祈威,我并不是一个会苦苦纠缠男人的 女人,我只是要把话给说清楚。”她深深吸了口气:“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

    话一说完,她便作势要离去;当然,她才不是真的想走,只不过想“操兵演练” 孙子兵法之中的一招——以退为进。

    而这招果然奏效!叶梦荷再度抓着她不放。

    “小姐,我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

    “对于我这个情敌而言,你真好心。”她幽怨地瞪了祈威一眼。“但我不是一个会 死皮赖脸、装可怜以博取同情的人,既然他不肯负责任,我何必你却自尊,死抓着他不 放。”

    叶梦荷没有费神解释她和祈威真正的关系,只是一径直视着他,语气中有一抹不易 察觉的强硬。“祈威也不会让你就这么离开的。”

    祈威以毫不闪烁的眼神迎视叶梦荷。“你相信她对我的指控?”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你真的忍心让她就这么走?”

    叶梦荷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柔娴静的,但当她一固执起来,就连上帝都改变不 了她的决定。祈威知道自己只有妥协的分,他不得不让那邪恶的小女巫暂时得逞。

    “你决定怎么做好,就怎么做吧!”他无奈地叹气,认命地投降。

    叶梦荷满意地点头。“很好,我想先带她回家再说。”

    程羽蝶眼眸一亮,看来她是成功在望了!

    她非常努力试着隐藏心中的得意,并立刻垂下视线以躲避祈威犀利的瞪视。

    “先进屋里再说,好吗?”叶梦荷温柔地哄劝。

    “不要”程羽蝶故作姿态。“你瞧他那副不甘不愿的嘴脸!”

    祈威注意到好奇地不断探头探脑的邻居,没好气地低咒:“要不要进去随你便!难 不成要我请八人大轿抬你进屋?”

    “走吧!”

    在叶梦荷的哄劝下,她终于“不情不愿”地随着她上楼。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叶梦荷温柔地询问。

    程羽蝶斜睨了祈威一眼,做作地挖苦:“他知道,如果他还没忘记的话。”

    假如他知道,也一定会设法忘记有关这可恶小女巫的一切,甚至她的名字,但 他根本甚么也不知道,又要如何遗忘?

    他竟能让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怀孕?

    祈威忍不住仰天长叹;要不是这女人真的疯了,就是这世界整个全乱了!

    “程羽蝶,你可以喊我羽蝶。”

    她清亮的声音飘进他耳际,他默默复诵着她的名字——羽蝶。

    他不禁不平地抗议;这样疯狂的女孩,不该有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更不该有如此 动听悦耳的嗓音,尤其不该拥有如此天使般完美的容颜。

    以她的胃口而言,却能拥有这么纤细、苗条的身材,实在是一大奇迹。

    瞧程羽蝶大快朵颐的模样,他实在难以想象她平坦的小腹,如何能装得下那一大堆 食物?

    “梦荷,你做的蛋饼真好吃!”程羽蝶真心地赞美。

    对她这个连荷包蛋都煎不好的人而言,叶梦荷高超的厨艺无疑是一大优点。她暗暗 多加了她几分,至少能确定一点;如果浩唐真有一天娶了叶梦荷,绝不会因为营养不良 而早死。

    叶梦荷开心地露齿一笑:“既然合胃口,就多吃点,不够的话,我再多替你弄一些 。”

    “好!”瞧她吃得不亦乐乎,祈威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愤怒。

    昨晚,她毁了他一向平静的世界,掀起一场风暴之后,便借口因害喜不适,早早上 床休息以躲避他的质问;这会倒不见她有任何不适,反而神清气爽,活像饿死鬼投眙似 的大吃大喝,而他他却连一粒芝麻都吞不下去。

    没错,他嫉恨她的好胃口。她没道理在将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之后,还能享有这样 的自得。

    “你满口谎话地诬陷我,就只为了来这里骗吃骗喝吗?”祈威再也忍不住地挑衅。

    程羽蝶慢条斯理地吞下嘴里的食物,才以矫揉的嗓音回敬:“这些食物可不全是我 一个人吃的,你的孩子显然胃口很好!”她眼中明显的嘲讽,刺激着祈威紧绷而脆弱的神经末梢。若不是怕会毁了叶梦荷最 喜欢的一套餐盘,他早将盘子砸在程羽蝶那美丽却可恶的脸蛋上!

    “我已经受够你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地推椅而起,怒气腾腾地逼近她。“快说出 你的目的,否则我——”

    “祈威!”叶梦荷拉开了他,充当和事老。“你现在这样大吼大叫也于事无补啊! 等羽蝶心情平静一点,我们再谈吧!”

    “可是——”

    “别可是了。”叶梦荷再度打断他,和声提醒:“上班快迟到了。”

    瞧她仍埋首大啖,他实在压不下满腔翻腾的怒火。“程羽蝶,我警告你!你别想待 在这里做大小姐,要梦荷伺候你,别以为我会相信你怀孕害喜的那些鬼话!”

    “这些碗筷由我善后。”她眨了眨眼睛,恶意地接着说:“我会努力不打破它们, 虽然那很难。”

    叶梦荷忍不住担忧地看了一眼心爱的餐盘,忙劝道:“你不用忙,我下班后再洗吧 !你好好休息。”

    程羽蝶顺水推舟,装模作样地支着额头。“你坚持?事实上,我头有点晕呢!”

    头晕?

    祈威匪夷所思。她头晕,就能像蝗虫过境,将餐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如果她无病 无痛,岂不是要在一夕之间吃垮他?

    “我坚持。”叶梦荷赶忙保证,而且在祈威还来不及开口前,硬拉着他出门。

    一落单,程羽蝶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见祈威那咬牙切齿、暴跳如雷,却又莫可 奈何的模样,实在带给她莫大的快感。

    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其实她的胃口并不总是这么好的,今天之所以如此反常,是 因为叶梦荷弄的食物真的很可口;而真正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这“栽赃计划”竟替 她枯燥乏味的生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刺激,同时也刺激得她胃口大开。

    只不过短短的一夜,她对叶梦荷的印象已在不知不觉中改观了不少。对于她这个不 速之客,叶梦荷所表现出来的温柔、耐性和包容,连她都不得不折服,也难怪浩唐会对 她魂萦梦系了。

    而且经过昨晚的侦察,她很高兴地发觉了一件事——祈威和叶梦荷并未同房而眠。

    当然,这并不代表甚么,他们很可能只是碍于她的存在,而装装样子避人耳目罢了 ,一切尚待她继续探查。

    于是,她决定将在这里再多待上几天,反正她那富丽堂皇却空洞不温暖的家,并不 令她牵挂;而她无聊的生活,正需要些改变。

    光想到能把祈威气得像只喷火的恐龙,程羽蝶那双晶亮的瞳眸不觉溢满期待的光芒 ;美丽的唇边泛开一抹调皮的笑靥

    “经理,你要的资料我整理好了。”叶梦荷将手中的文件交到邱浩唐桌上,便欲转 身离去。

    “梦荷”邱浩唐急急唤住她,却又无以为继。

    “怎么了?”叶梦荷不解地望着他。

    在她的凝视下,邱浩唐却像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似的,面红耳赤、吞吞吐吐地欲言 又止。

    “今晚有空吗?”他鼓起勇气脱口而出,但怀疑自己低哑的语音已湮没于如雷的心 跳声中;他心跳得飞快,几乎就要撞胸而出。

    叶梦荷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有所保留地反问:“有事吗?经理?”

    “我知道你喜欢古典音乐,有个世界知名的交响乐团来台演出,我正巧有两张门票 ,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你一起去欣赏?”他像背书似的,一口气复诵出早在心里演练过 上百遍的说辞。

    他情难自禁地以充满爱意的眼神凝视着她——梦荷升任为他的秘书只不过短短半年 的时间,但她却已完完全全掳获了他的心。

    感情的滋生与发展,并不完全取决于相识时间的长短,那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无以 名之的感觉事实上,在她未出现之前,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刻意地紧闭心扉、 逃避感情,直到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她清新的气质、温柔的性情和甜美的笑靥,在在吸引着他,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

    她就像是破云而出、璀璨耀眼的朝阳,瞬间照亮了他沉郁、晦暗已久的心灵,替他 带来了温暖和希望;她更像是一弯清流,瞬间涤尽了他心中的恐惧,抚慰了他心中的伤 痕,让他有再爱一次的勇气。

    但,怕只怕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叶梦荷清楚地看出他眼中的期待和忐忑不安,也同样清楚邱浩唐对她的感情和追求 。女孩家对这种事总是特别敏锐,她也不例外。

    邱浩唐是个好上司,也是个善良体贴的好男人,但她却无法以同等的情意回报他。 在她心中有一个男人的影子存在之际,她无法再接纳另一个男人的感情付出。

    对于爱情而言,她是相当死心眼的,否则也不会一等就是漫长的十年。

    “对不起,我有事。”叶梦荷很下心来拒绝他。

    或许,这种作法对他而言才是公平而仁慈的,与其给了他不该存有的冀望之后,再 拒绝他,还不如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立场,免得他愈陷愈深。

    “是吗?”尴尬让他变得喋喋不休:“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问,我找不到伴一 起去,不想浪费这么贵的门票,所以才想到你”察觉自己的失言,他猛然打住,又 赶紧解释:“天啊!抱歉,我不是说你是次要人选,我的意思是——”

    “没关系。”叶梦荷试着以微笑来安抚他明显的慌乱。“我了解。”

    邱浩唐懊恼不已地暗暗呻吟。他又在梦荷面前出糗了!为甚么每一次都这样呢?一 旦面对她,他就像长不大的小鬼似的,又是脸红、又是口吃,令自己窘态毕露。

    深吸口气,他终于以较为平静的态度开口说话:“我只是不希望这件事对你造成困 扰,我的邀请太卤莽了,你别介意。”

    她摇头。“我知道你是好意,别放在心上。我出去忙了。”

    望着她离去的倩影,他的心感到一寸寸地失落。梦荷对他温和、有礼的拒绝,他不 是不懂,奈何他对她的感情就像破闸而出的洪水般,再也收不回。

    他只能无助地任它继续为她而翻腾、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