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下班,蓓云接到小云,问女儿:“要不要上姑姑家?”

    谁知小云拍起手来“好极了,我正想问干吗好久不去姑姑处。”

    “没有空嘛。”蓓云感慨,天天埋头苦干,脸都抬不起来,她惟一的遗憾应是玩耍的时间太少,工作的时间太长。

    小云说:“那对孪生子一定长大许多了,婴儿体重一个月可以增加一公斤呢。”她非常兴奋。

    果然,一抵达姑姑处,小云一个箭步冲进育婴室去看那对小表妹。

    尹建章与周至善夫妇站在门口说欢迎欢迎,态度热诚由衷,落云心想,险些儿怪错好人。

    他们住在近郊一间平房里,反正夫妻俩不用上班,住远些乐得地方宽敞舒适。

    一进屋只见小云一手抱一个幼婴出来。

    蓓云不由得说:“当心!”

    至善带孩子的态度与蓓云截然相反。

    落云是紧张大师,小云在一岁前几乎没有上过街,也不准闲杂人等上门探访,怕传染到细菌,此事被亲友传为笑话。

    至善是自然派,每个人都可以抱小孩,与他们说话,甚至偷偷给他们吃巧克力。

    蓓云很佩服她这种信任开放乐观的态度,但她自己就做不到,她性格天生比较拘矫代介,改不过来。

    蓓云探头去看孪生儿,只见她们长得一模一样,白白胖胖,手臂一如粉藕,不由得打心底笑出来。

    小云没口价称赞:“真可爱,真可爱,假使我们家也有两个就好了。”

    蓓云笑着斥责:“胡说八道,这是小人,不是小狈小猫。”

    尹建章忽然在一旁说:“从来没有人问男人喜欢多少个孩子。”

    蓓云抬起头来“好妹夫,你已经有四名后裔,人口爆炸,尹家有责。”

    “我是幸运的例外,一般来说,鲜有人问男人可厌憎工作,可希祈在家与孩子做伴。”

    听到这里,蓓云知道建章有意为周至佳说项。

    蓓云不做声,只是逗婴儿笑。

    尹建章说下去:“可怜的男人,一生下来,便注定要在工作岗位上奋斗,开乏味的会议,写无聊的报告,略做少些,便被视为没出息,其实我们之间,有不少人情愿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教子女做功课,玩游戏。”

    蓓云冷冷说:“你们终于熬出头了,社会已批准你们做出选择。”

    “但是传统上人情上,我们这一撮人却未被接受。”

    “建章,你才不在乎人家怎么说。”

    “因为至善支持我呀。”他握着妻子的手。

    至善绽开笑容。

    蓓云亦忍不住为他们高兴,管世俗眼光如何,至要紧是他们相爱相敬。

    这时候,两个大些的男孩子睡醒了午觉,自行走出来,尹建章一手抱住一个,喂他们吃水果。

    奇怪,他做起这等事来落落大方,自然亲切可爱丝毫不见猥琐,由此可知,一切发自内心,容易为人接受。

    至善说:“伴侣精神支持极之重要,我不赞成单亲家庭,大吃苦了。”

    机械人过来,把两个男孩子带去洗澡。

    至善说:“给至佳一次机会。”

    蓓云意欲干笑数声,嘴唇只是僵呆,不能牵动。

    幸亏小云走开了,没听到姑姑这句话。

    “下次再谈吧。”蓓云终于说。

    至善知道一时勉强不来,便顾左右而言他:“你看我们家居生活如何?”

    “你们是双亲计划少数成功者。”

    “你俩也是有同等样的感情与经济基础。”

    蓓云不语。

    建章探头出来“饭餐准备好了。”

    他们坐在后园的长台上吃饭。

    食物简单,营养丰富,大小孩子坐高凳上,咭咭呱呱自己动手,糊得一天一地,惹得蓓云母女笑不可抑,吃顿饭那么简单的事都变成一则健胃乐牌的节目。

    尹家想必永远没有片刻静寂。

    小云说:“真羡慕,我们家十分冷清。”看母亲一眼。

    蓓云答:“所以你才可以专心做功课呀。”

    小云又问:“妈妈为什么不养多几个孩子?”

    “妈妈要工作赚钱。”

    “姑姑姑丈不用吗?”

    蓓云不打算隐瞒“姑丈家中有遗产给他,各人环境不一样。”

    一顿饭吃了好些时候,蓓云看看钟,提出告辞。

    “下个月再来。”建章与至善叮嘱道。

    小云忙答:“妈妈没有空,我自己也会来。”

    在车中,蓓云问女儿“那么喜欢幼婴,你情愿妈妈在家养宝宝吗?”

    小云虽小,脑筋却不糊涂,一听到这样正经的问题,马上思考起来,半晌才笑道:“妈妈,我一向很为你工作成就骄傲。”一派外交口吻。

    蓓云满意地笑,别说孩子们天真,小云到今日已很清楚是母亲那份收入令得她生活丰裕,她才不要妈妈在家不事生产,努力做不牟利生产。

    只听小云又说:“妈妈,倘若你休假一年两年,工作会受到影响吗?”

    蓓云苦笑“一两个月可能没问题,不过还是别尝试的好,一两个星期的假期最最不伤脾胃。”

    小云不语。

    “你对目前的生活可满意?”

    小云点点头。

    “你觉得爸妈可爱你?”

    小云感激地握住母亲的手。

    蓓云乘机收买人心:“你可是由妈妈亲手带大的呢,丝毫没假手机械人,所以你一岁即能说话,口音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死板板带电脑腔调。”

    小云大表兴趣:“爸爸负责什么?”

    蓓云回忆起来,一颗心温柔地牵动“他?他可是勤快呢,什么都动手,毫无怨言,熬夜熬得双目红肿。”

    小云万分感动“你呢,妈妈?”

    “我躺在床上休息呀,情绪低落,天天哭泣,后悔没将你交给人造子宫孕育,偏偏要亲自怀胎,吃足苦头。”

    小云恻然“妈妈你真伟大。”

    蓓云说:“专家做过统计,人造子宫出生的孩产长大后与父母感情稍差,沟通亦有困难。”

    “难怪已经差不多淘汰了这件事。”

    “并不,在较低下层社会尚受欢迎,毕竟抽一两年时间出来怀孕生子是奢侈之举。”

    “姑姑与姑丈一生就是四个!”

    “确是很罕见的例子。”蓓云笑。

    蓓云从来没后悔过生小云,这孩子给她无数欢笑,真正堪称她眼中的苹果,生命中的阳光。

    “妈妈,生我值得吗?”

    “你是我最大最佳的投资。”

    周至佳一早已经到了家,正在与机械人爱玛合作,做巧克力蛋糕。

    看到妻子,他淡淡说:“至善说你们在她家还得挺高兴。”

    蓓云仍然觉得无话可说,只得坐下来帮忙打奶油。

    小云在一旁嚷:“妈,我们的家庭多幸福。”

    蓓云简真不敢抬起头来,怕一眨眼幸福便要溜走,结果,落下来的是豆大的眼泪。

    第二天,在办公室正忙,秘书把一通电话接进来“巫小姐,是洲立国际学校校务主任打来的,那是令千金就读的学校,不是吗?”

    蓓云心跳迅速加剧“让我来说。”

    “巫女士,我是区老师,请问你可方便到校务处一趟?”

    “我马上来,是巫小云有事?“

    “不,与巫小云无关,我们另有事相烦。”

    蓓云放下心头大石,想必是游艺会捐款之类的事吧。

    为示尊重,蓓云仍然放下手头工夫赶往学校。

    区老师迎出来,感激地说:“麻烦你了巫女士。”

    老师身后站着一个瘦小男孩子“噫,”蓓云讶异“你是余小明。”这孩子今日情况更加可怜,不但衣服鞋袜脏兮兮,他额角不知碰到什么硬物,肿起一大块。

    “发生什么事?”蓓云蹲下来看着余小明“告诉阿姨。”

    “巫女士,我们怀疑有人虐儿,打算采取行动,听余小明说他认识你,故盼你前来做个人证,巫女士,这并非多管闲事。”

    “当然,”蓓云叹口气“但是区老师,我恐怕这件事里头别有内情,我们且听小明解释。”

    余小明哭了“爸爸并无虐待我,爸爸生病,没空理我。”

    区老师为难“小明一直这么说,此事有两个可能,一:小明说的是实话,二:小明受人恐吓,没敢把实情托出,不管是哪一样,小明不能没人照顾,情况如不获改善,校方非把他交社会福利署不可。”

    “区老师,孩子看样子饿了,让我带他到饭堂进食。”

    年轻的区老师至此时才发现这一点“我唤人送食物来。”

    “据我了解,余小明之母亲已经离开家庭,他父亲独力支撑经济家务,心余力绌,况且,”蓓云觉得难以启齿“他又正待产,困难重重。”

    区老师呆住“待产?”

    蓓云点点头。

    区老师痛心疾首,冲口而出:“太不自量力了!”

    蓓云看着狼吞虎咽吃三文治的小明“也许我们只要帮他们一点点忙,他们父子就可渡过难关。”

    “愿闻其详。”

    “我愿意资助一名家务助理,每天上门去余宅做洗熨及煮饭。”

    “租用机械人可不便宜。”

    “没问题,不过是暂时性帮忙。”

    “福利署”

    “区老师,官方一出马托管,他们父子势要骨肉分离,我看不大好。”

    区老师有点为难。

    “给余氏父子一个星期,如无进步,再做商议。”

    区老师看着巫蓓云这个热心人,半晌只得屈服“这也是我请你来商量的原因。”

    她俩热烈握手。

    余小明在归家途中躺在车后座睡熟了。

    小云不住地说真可怜。

    蓓云上前按铃,半晌,脸色苍白的余君才来应门。

    这次,蓓云细细打量他,看真了,余君长相端正,年纪不过三十,只不过贫病失意,一副窘相,骤眼看才觉得他蓬头垢面,十分落魄。

    蓓云温婉地道出来意。

    余君这次反应不再倔强,他忽然掩面哭泣。

    蓓云低声说:“帮手明天即可上工,公共援助金三天内一定发放,这里一小笔现金,可做救急,请勿推辞,每个人都有向亲友求助的时刻,并非耻辱,渡过难关,即可站稳。”

    余君点点头,情绪略为稳定。

    “不要折磨自己,你要坚持到底,”蓓云为他打气“切勿气馁。”

    余君露出感激的目光来。

    “我想把小明接返舍下休息一会儿,随即送返,你有什么需要?”

    余君只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蓓云打量一下那凌乱的蜗居,不由得暗暗叹口气,本来还想替小明找替换衣服,根本无从入手,只得告辞。

    母女俩把小明带返家中,先命爱玛好好替他洗刷一番,更换洗净烘干好衣物,让他在客房静静睡一觉。

    爱玛同小云说:“那男孩似一只小小流浪狗,可怜。”

    小云当他如小玩意“衣服破破烂烂,全不合身,妈妈,准我替他买几套新衣。”

    蓓云一说好,她就雀跃。

    罢要出门,遇见归家的周至佳,问清因由,至佳讪讪地道:“对陌生人,为什么就这样明理呢?”

    蓓云一怔。

    说得对。

    与那余氏父子只不过数面之缘,她就出钱出力,助人为快乐之本嘛,举手之劳耳,何乐而不为,对周至佳,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能接受他堕落。

    蓓云吩咐爱玛:“做一锅肉汤,两只好菜,呆会儿让我送到余家去。”

    对周至佳,仍然冷淡得不得了。

    周至佳自言自语:“梁医生说我身体好得很。”

    蓓云当然知道这位梁医生是城内最著名产科医生,跑去看他,只有一个目的,想添孩子。

    蓓云不由自主地皱眉头,这件事理应交由女人办,既具千万年经验,做得好做得快不在话下,爽磊麻辣,又配备天然器官,不必杂乱无章的折腾,她真不知道现代男性搞什么鬼。

    周至佳见她不出声,便问:“你还没有回心转意?”

    蓓云只哼了一声。

    至佳说:“你的态度,令我想起吾家曾祖母的遭遇。”

    “呵,我迂腐得似你太婆了。”蓓云点点头。

    “你别多心,曾祖母的故事,全然不同,她是第一代出来做事的女性,夫家与娘家均十分反对她抛头露面,历尽艰辛,都是自讨苦吃,但是她咬紧牙关,终于完成大业,她是当年成功大学的教授,同时期并且抚育了二子一女。”

    结婚十多年,蓓云当然对周家这位伟大女性略有所闻。

    至佳说:“今日我饱受歧视,恐怕要运用到曾祖母坚毅的遗传因子来克服困难。”

    蓓云见至佳如此乐观,百折不挠,忍无可忍“女性在上世纪争取经济独立,是一项非常伟大及壮烈的运动,牺牲者无数,失败者堆积如山,方达到今日成绩,与你的胡闹,不可同日而言,周至佳先生,请你把两者分清楚!”

    周至佳抬起一道眉毛“胡闹?这两个字真熟悉,异己者通通胡闹不堪,可是这样?”

    蓓云喝道:“你不可理喻。”

    周至佳见软硬兼施,成果仍然好比愚公移山,不禁也气道:“我的灵魂与身体仍属自由,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根本无须征询你的意见,亦不必坐在这里任你侮辱。”

    蓓云脸色发白,刚想有所表示,只见余小明睡梦中被吵闹声唤醒,摸索着出来,糊里糊涂,惺松间以为是他父母吵架,忙说:“爸爸妈妈,不要骂,不要骂。”他又哭了。

    蓓云所有怒火刹那间熄灭,被羞愧代替。

    “小明,到这里来。”她叫孩子坐她身边。

    而周至佳则说:“这个家,没法子呆下去了。”

    他取饼外套,便往外走。

    奇怪,自古至今,怨偶处理不可收拾的场面,通常采用这个方法:离家出走,眼不见为净,理由换了千百个,但方式照旧。

    蓓云慨叹人情世故一成不变,所不同的是,她独立自主,正如周至佳说,夫妇俩灵魂与身体均属自由,谁也不必倚靠谁,纠缠着谁,各人可照个人选择行事。

    小云替同学买了新衣回来,诧异问:“爸爸呢?”

    蓓云轻描淡写“出去了。”

    小云沉默。

    母女俩把食物与衣物送到余家,将小明交返他父亲,又再三叮嘱一番,才告辞出来。

    蓓云把手放在女儿肩上“我们在外头吃顿饭庆祝一下如何?”

    小云忽然变得大人一样,用明澄碧清的双目看着母亲好一会儿:“庆祝什么,爸爸离家出走?”

    蓓云怔住。

    小云在等待答案。

    “你父亲与我在某件事上有意见分歧。”蓓云只能这样说。

    “不能达成协议吗?”

    “因牵涉到价值观念这个大前提,无法协调。”

    “为我,也不能略做牺牲?”

    “大家都不快活的事才叫牺牲,既然无人得益,无谓白白损失!”

    小云到底还是孩子,而蓓云说得又实在有理,小云一时不知如何向母亲争取,母女沉默下来。

    “小云,这是我与你父亲之间的事,你的权益不受损害,你可以放心。”

    “但是,”小云泪盈于睫“你看余小明多凄惨。”

    “啊他是一个很坏的例子,你的父母处事能力大大不同。”

    小云委靡不振“他会搬出去住?”

    “事情如继续恶化,我们最终恐怕要分居。”

    小云悲哀地说:“我们班里只剩胡小萱和我有完整家庭,爸爸如果搬出去”

    蓓云觉得这个时候最需要给小云灌输正确思想,于是马上打断她接上去:“爸爸如果搬出去,也并非世界末日,这是你父母的一项私人决定,你无须宣扬给同学知道。”

    小云看着母亲“我们搬大屋买新车的时候,你也叫我不要声张。”

    “根本是同样原则,是我们周巫两人的事,与人无尤。”

    小云不语。

    同学们迟早还是会知道的,不是守不住秘密,而是当事人根本不觉得是个秘密。

    女孩子们在父母分居后循例跟着母亲生活,男孩子则追随父亲,基于这个原因,极少女性选择生男孩子,怕婚姻出毛病后连带失去孩子。

    政府早已经注意到这一点,并且关怀到将来男女人口会得不平均发展。

    男同学在说起家庭破裂时语气反而每多惆怅,像张小彪,他不只同小云讲过一次:“真怀念母亲,她当家的时候我永远有热汤喝,天天还有干净的替换衣裳。”

    比较起来,女孩子仿佛稍嫌凉薄,她们不常常提到离去的父亲,即使说及,也学着大人的口角,淡淡地说:“他们在家的时候,也同不在家差不多。”可见成年男性仍然不大参予家务事。

    小云与父亲的感情特别好,周至佳曾为她们母婴告了半年假,在家照顾大小事宜,直到大学人事部发出警告信,他才依依不舍地返回公司,也许远在那个时候,已经有迹象显示,周至佳酷爱家庭生活。

    小云不舍得父亲,一歪头,滴了豆大的眼泪来。

    蓓云暗暗叹口气。

    女儿扯着母亲衣袂“为着我,妈妈,为着我,再试试与爸爸谈一谈。”

    蓓云没有法子,只得说:“好的,为着你。”

    那晚深夜,至善通知蓓云:“至佳在我这里。”

    蓓云讽刺地说:“多热闹,兄妹俩多谈谈。”

    至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只怕得罪蓓云,马上挂断电话。

    他再不回来,有没有他已毫无分别,最笨的人才动辄离家出去。

    第二天,胡乃萱与她打一个照脸“你瘦了。”

    蓓云打一个突,这么快见功?连忙摸一摸脸颊,接着岔开话题:“今年到何处渡假,还是老规矩?”

    “当然,”胡乃萱爽快的答“我们两对母女,往世外桃源南太平洋第七号珊瑚岛去痛痛快快轻松两个礼拜。”

    蓓云干笑数声“你的良人王日和从没提过抗议?”

    “他也落得松口气,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对着咱们母女,你以为日子易过?”胡乃萱颇有自知之明“他也要放假,回美洲与父母团聚。”

    蓓云不语。

    “喂,不是中途交卦吧,旅行社那边去年已经订下行程。”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你看你的脸色,是该放假了,去好好晒晒太阳,躺在棕榈树下喝椰子酿的酒,与女儿调笑,对了,老板批准假期没有?”

    “批了。”

    胡乃萱惆怅地说:“可见我同你还不够重要,老板已经有两年不批雷蒙陈放大假了,我就不信没有他不行,那阿陈立即言若有憾地四处诉苦,天天装出忙得欲仙欲死的狗样来,叫人吃不消。”

    蓓云仍在发呆。

    在这个时刻带着小云离家,家就真空了,家就不似一个家,可是往好处想,抽离,走远些,冷静一下,也未尝不是好事。

    蓓云决定顺其自然“好,我们依原计划出发。”

    胡乃萱哪里知道周至佳与巫蓓云的事,笑道:“实不相瞒,我的梦魂早已飞到七号珊瑚岛去了。”

    蓓云喃喃说:“听说第八号珊瑚礁的水质控制得更好。”

    老胡神秘兮兮的说:“小姐,你没听说过有些不正经的做生意的男人在第八号出没?”

    蓓云一怔“呵,那更加要去见识见识了。”

    老胡咕咕笑,”带着两个女儿?”

    周至佳一直没回家。

    由至善替他取了衣物过去换。

    蓓云仍然关心“你那边往得下?他不嫌远,不怕孩子们吵?”

    至善笑答:“所以我劝他早日归家,减轻我们负担。”

    蓓云说:“告诉他,在家千日好。”

    至善问:“你们母女几时回来?”

    “同往年一般,两个星期。”

    “是第七号珊瑚礁吧。”

    “明年希望你们同孩子也参加。”

    “六个人齐齐出发是什么价钱,”至善笑“后园晒晒太阳算数。”

    “快乐是一种心态,不在乎物质多寡,至善,我最佩服你。”

    “我?做一个最最无用的人,当然最最轻松。”

    出发前一日,周至佳拨电话祝她们母女俩旅途愉快。

    小云与父亲依依不舍说了很久,她一向是个热情的孩子。

    蓓云边收拾行李边问她:“余小明情况有无改良?”

    “好多了,功课亦赶得及交,他父亲身体也较前些时候进步。”

    “他母亲呢?”

    “余小明恐怕已经永久失去他母亲。”小云十分遗憾。

    “不要太过悲观。”

    “是他父亲刚愎自用客惨了他,他一心以为可以独力抚养余小明,可是你看小明的母亲可能未知小明的惨况。”

    “开头当然手忙脚乱,日后大家会习惯的,你不知道我们刚添了你的狼狈状,简直惶惶然不可终日,被一个体重三公斤的小东西支配得团团转痛不欲生。”

    小云忽然说:“妈妈你对每个人都那么谅解。”

    蓓云静默一会儿“你指我对你父亲的态度欠佳?”

    小云默认。

    “将来你会明白,小云,那是因为对一个人付出过多,对他的要求也相应提高,因此不能原谅他,一如原谅无关痛痒的人。”

    小云踌躇“可是你永远容忍我。”

    蓓云瞪眼“谁说的?你试试挑战,叫你看到我的厉害。”

    小云吐吐舌头。

    胡乃萱的电话打断母女对话:“蓓云,计划有变,不过决定在你,一切以你的意见为重,旅行团把我们的记录弄错了,第七号名额已满,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出发,第八号尚有余位,你说如何?”

    “我反正想去第八号增广见闻。”蓓云一向在小事上随和。

    “好极了,干脆改往第八号。”胡乃萱欢呼。蓓云欲急急抛下世俗烦恼,去逃避现实,透口气,即使是极短极短时间,也聊胜于无。

    一登上飞机,她知道目的已经达到。

    小云与小萱可以说已全部不需大人照顾,她俩聊得头头是道,话题无穷。

    老胡满意地说:“终于甩了这块贴身膏葯,又怀念彼时女儿缠我的温情。”

    “终有一日子女会离父母而去,过独立成长生活。”

    “早知迟些才生他们。”

    “你愿意再来一次吗?”

    “你呢?当年一定有留下若干颗卵子吧,有备无患。”

    “我的在市立医院冷藏库。”

    “趁早决定,最佳有效期只得十五年。”

    “从头开始?唉。”

    “看样子你也舍不得交给医院全权代育,同我一般迂腐。”

    “他们那套育婴法电脑室内一个机械人照顾十来个婴儿,只怕有疏忽。”

    “照统计要比人力育婴更安全可靠,只是欠少温情。”

    “我情愿用人手。”

    蓓云笑了“你抽调得出人手吗?”

    “除非双脚可以当手用。”老胡苦笑又苦笑。

    “小小的男孩子,穿着球鞋,顽皮得不得了,犯了错误可以打他手心,任他痛哭,不予理会,因是儿子,自幼要训练他,多好玩。”

    胡乃萱吃一惊“蓓云,你不是当真的吧。”

    “我不行了,我已做过手术,我只能有小云这个女儿。”

    “不是没有办法的。”

    “算了,老胡,你看窗外这片碧蓝的海,活着真还是好的。”

    胡乃萱要到这一刻才发觉老友有难言之隐,心事一箩筐一箩筐,不过她如决定不说,她也决计不问,这是现代人交朋友首要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