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四季吟 > 第六章

第六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烈日当空,榴红如火,净月的小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风允天见状,体贴地为她打了把伞。

    “这么湿热的地方,真不习惯。净月娃儿,你比老头子在无锡多待了近月,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快帮老头子介绍介绍。”虽然挥汗如雨,偷爷还是挺着个大肚子,笑嘻嘻地观察周围路人。

    “无锡这么大,我整天待在迎宾楼里,其实也不太熟悉。”她也是头一次走到城的这一头。“不过,这儿最有名的应该就是刺绣吧?我看过几个绣女绣的手帕,那真是巧夺天工、栩栩如生。绣鸟儿,那鸟儿就像在啼叫;绣花儿,那花儿便似在摇曳”

    “偷爷,你还真的是来游览的?”风允天拗不过老人家,好气又好笑地买了两支冰糖葫芦,一支给了偷爷,一支递给净月。

    “不游览又怎么办?难不成走着走着,商不孤就会从路边跳出来?”

    一口解决冰糖葫芦,偷爷一眼瞄见净月的脸色黯了下来,知道自己说错话,赶紧转而安慰道:

    “我是说,现在急也没用,多走走看看,搞不好就可以得到什么线索了。”

    风允天见净月难过,不着痕迹地搂了搂她的腰:

    “偷爷说的对,当初我们在梅庄也是花了大半个月,才探得一点你爹的消息,现在我们的线索比上次更少,所以可能要更辛苦些。别担心,只要你爹还活着,就一定有办法把他找出来。”

    在风允天吻过净月之后,对她的态度并没有改变,但最近有意无意的一些亲呢小动作,常让她感到脸红心跳。她逐渐爱上这种被呵护、被宠爱的感觉,她深深感激及庆幸在失去父亲的这一段日子,还能有风允天及偷爷这样的好人守护着她。

    “我没关系的。”净月小脸上漾出一抹笑,在红艳的阳光下显得璀璨。“我也知道爹音讯全无,找起来很困难,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重逢的。’

    “就是说嘛。“爷见净月笑得自然,他也放下心继续观光。“嘿!这无锡的人穿着就是和咱们洛阳不同,精致多了。净月娃儿,你刚才说那什么什么刺绣,老头子也去买一件绣大红牡丹花的衣服来穿穿,摆摆阔气,你说好不好?”

    “得了,偷爷,你想让无锡的人以为来了新的戏班子吗?”想像那画面,风允天忍俊不住。

    “你这死小子,说我穿新衣像唱大戏?”偷爷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我就偏要穿,还要云锦双头花压金边的。对了,净月娃儿也要挑两件,看你还说不说。”

    “我不用了。”净月倒是很有良心地忍住了笑。“不过,最近这里知名的布庄、绣坊关了好多,要买件好衣裳可不容易哩!’

    “关了很多?”风允天好像想到什么,停下步伐。“无锡丝绸闻名天下,刺绣更是一绝,这倒很不寻常。”

    “确实不寻常,嘿嘿,看来有些眉目了,是吧?”偷爷瞧出了风允天的异状。

    风允天剑眉一扬,并不作反应,只低头向净月笑笑:“走吧!我们去买衣裳。”

    净月领着两人走遍无锡大街小巷,在她印象中几间有名的铺子,果然都关上大门。走着走着都过了午时,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小的绣坊。

    绣坊里,琳琅满目的绣品排列展示,有绣花包、绣花鞋、绣花手帕,连画都有绣。偷爷好奇地东摸摸、西瞧瞧,风允天找活题和老板娘寒暄起来。

    “老板娘,最近怎么无锡的布庄、绣坊好多间都不开门了?”

    哟!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呢!徐娘半老的老板娘扭着腰肢走到风允天身边,媚眼直抛:

    “关起来那几家,都是吕府的铺子,钱赚得好好的,也不晓得为什么,匆匆忙忙地就收了。”

    “这不正好?其它的铺子生意不就更好了?”

    “那可没有。”老板娘无视于铺子里其他人的存在,妖饶地直往风允天身上贴。“那没良心的吕员外.自个儿的铺子收起来也就罢了,关门前那一阵子,居然还贱价抛售布匹。因为他们吕家是无锡最大的布商,这么一揽和,市场价格全乱了,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只好干瞪眼,直到最近才好一点儿。所以,现在买是最好时机啦!”

    风允天一直客客气气地躲着老板娘的“色攻”但一边的净月看老板娘愈来愈不像话,气得脸都鼓起来。她不自然地偎近风允天胸前,将螓首靠在他肩头,硬生生地挡在老板娘前面,有些赌气地说:

    “风大哥,我不想买了。”

    她突然的举动,令风允天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采,脸上也笑开来,他低头与她轻轻耳语:“吃醋了?”

    “才没有!”这句话出口得太急了,净月双颊一阵酡红,干脆埋首在他怀里,彻底地逃避现实。

    没有?风允天盯着她的头顶,宠溺地摇头直笑。这样也好,省得他还要想办法摆脱这个热情过头的老板娘。

    “这样好了,真个小荷包送你吧!”

    离开了店里,偷爷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低头不语,却紧揪着风允天袖子的净月,心里虽笑这小丫头的别扭,却也没有点破。

    “风小子,有进展了?”

    一语双关呵!这句问的是他与净月的进展,抑或寻人的进展?风允天沉着一笑,也任由净月拉着他。

    “大有进展。此时交易旺季,吕府却贱价抛售布匹,关门大吉,相当不合常理;再加上那天迎宾楼里吕总管等人的交谈,不禁让人觉得”

    “吕府像在躲避什么。”偷爷福至心灵地接下这么一句。

    “没错。再联想到那句‘最盛桑麻无锡府’,净月,你想种桑麻是要做什么呢?”风允天卖了个关子。

    “种桑麻,自然是为了养蚕抽丝、纺织布料。”净月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只能楞楞地回答。

    “那在这无锡,养蚕抽丝、纺织布料的事业,做得最大的又是谁啊?”

    “是吕府!难道”净月张大眼,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

    “所以说,最盛桑麻无锡府,指的很有可能是吕府,”聪明的女孩儿,风允天趁机摸了她的小脸蛋一把,他最爱她笑起来浅浅的梨涡。

    “可是要怎么确定呢?”偷爷又想到了另一个苦恼的问题。

    “别忘了,我们有这个。”风允天从怀里掏出一枚血红色的玉牌,上头还刻着个“梅”字。“如果吕员外看到这枚令牌有所反应,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深夜的迎宾楼应是大门深锁,此时却有一间厢房还亮着满室烛火里头,风允天正好整以瑕地坐着喝茶,似乎也享受着仲夏深夜蛙叫虫鸣的气氛。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不赔本,迎宾楼随时为客敞开大门。

    “风大哥,吕员外真的会来吗?”净月不懂,在这个时候,风允天为什么还能悠哉地喝茶赏景?

    “会的。说不定,他比我们还等不及呢!”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风允天投给净月及偷爷非常有信心的一眼。

    回忆下午潜进吕府去看吕员外的反应,最令风允天印象深刻的,是吕府内园林布景之华丽奢靡。走廊边的扶手支支都雕刻成精美的祥狮瑞兽,花园里全是奇花异树,府中的池塘大到可以划船,更不用提房舍里装潢美轮美奂,就差没把金银财宝全贴上墙壁。

    吕员外一见到梅庄令牌的时候,露出的表情实在笔墨难以形容。惊异、困惑、怀疑,还有一丝丝的窃喜,全交织在肥肉颤动的脸上。

    负责跑腿的人,只按着他的吩咐道:“如果员外想要:‘那个’,令牌的主人约您三更时分迎宾楼见。”跟着领了个元宝后,便兴匆匆地离去了。

    吕员外端详这方玉牌半晌,始抽搐着第二层下巴问身边的小胡子吕总管:

    “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的不知道。”吕总管想到最近受的窝气,怒气冲冲地道:“最近忌讳那个对头儿,我们为了避免受更大的损失,已经把铺子都关了,直想着只要度过这劫,我们少赚一季也无妨。想不到现在还要为这种自个儿送上门的人操心,真是他xx的!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商不孤这老贼,真想到地牢一刀宰了他!”

    “别急,商不孤还不能死呢。”吕员外细小的眼缝中射出精光。“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说,否则我哪能留他到现在?”

    “员外,现在外头草木皆兵,三更时我们真要去迎宾楼吗?”

    “怎么不去?你别忘了,这玉牌的主人,可是带着‘那个’而来的。”防了那么久,那对头儿不会正巧挑今夜来吧?

    吕员外完完全全被贪欲蒙上了眼睛,无论如何,迎宾楼是非去不可。

    阴险的笑声还似回荡在耳边,知道了商不孤在吕府,却是个意外的收获。风允天的心思回到眼前,又气定神闲地拿起净月已倒满茶水的杯子,啜了一口。

    风小子,看来我们有贵客临门喽!”偷爷听见门外由远而近传来的脚步声,嬉皮笑脸地朝净月做了个鬼脸,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起来。由周老板领进的,正是意料中的吕员外。他目光如豆的扫了厢房一圈,除了那个正在弹琴的姑娘应该是迎宾楼里的歌伎,席上的年轻人及糟老头,应该就是这次的目标。随着吕员外后头进来的是吕总管,他一眼瞧见净月,好色的眼光立刻显露,但碍于前头的吕员外,所以并没作声。“这位可是吕员外?可教在下一阵好等啊!”周老板尚未介绍,风允天就先说了,表现出一派笃定的样子。挥挥手请周老板退下,吕员外听到风允天的话冷笑,大刺刺地在主位上坐下。“从梅庄来的就是你们?看来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嘛!”说着眼光便飘向净月。“因为久候员外不至,心里烦闷,所以找人弹琴解解闷。只是一个唱曲儿的,弹得也不差,留她在这儿无妨。”风允天轻描淡写地带过,让净月可以留在这里。“相信员外势必是为了‘那个’而来?”

    “你们真的有屠尚的那幅冬景图?”吕员外怀疑的表情,让五官全可笑的挤成一团。

    “若不是有图,叫你来做啥?”偷爷不懂怎么有人能胖得如此丑陋,像他,圆滚滚的像尊笑弥勒,多可爱!

    ‘如果你们真有那幅图,那你就不是梅庄的人。”吕员外露出奸诈的一笑。“我说的没错吧,风允天?”

    乐声戛然而止。

    “嗯?这么快就被识破了?我还以为可以装久一点呢!”

    因为商不孤是被吕府掳走,所以他们府内必定有些人曾在闻香坊与风允天过招,为了避免上吕府认出来,只好改以请君入瓮的方式,想不到还是被看穿了。不过事情都到这步田地,风允天还是镇静地直视对方:

    “这次就换我不明白了,请问吕员外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以为每个人都是这么好骗的吗?我可不像屠尚那么蠢。”

    吕员外朝吕总管一颔首,吕总管便从厢房外带进来一个人。

    “屠绍!”偷爷瞠目结舌地看着来人,接着自嘲地摇摇头:“还以为你和你爹一起归西了呢,居然在这里冒出来破坏我们的好事!”

    “哼,风允天,你猜也猜不到屠绍早就投靠我们吕府了吧?”称心如意的一笑,吕员外挺起大肚腩,看起来志得意满。“你如何混进梅庄、夺冬景图,所有的来龙去脉我都一清二楚。”

    屠绍见了风允天,更是一阵气血沸腾:“没错,你这小辈,今天一定要你付出代价,将我爹的秘图还来!”

    “还给谁?”吕总管轻视地看了屠绍一眼,拿出支短笛大声一吹,过了片刻,从外门、窗边跃入一大群打手。“员外,都准备好了。”

    吕员外得意地点点头,朝风允天冷嘲热讽:“我知道你不易相与,所以叫我的手下躲远一点儿,免得让你听出来。你说,我是不是很瞧得起。你呀?”

    “员外的恭维,风某愧不敢当。”

    风允天还是不为所动地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嘴角一扯,吕员外冷冷地吐出:“给我上”

    “员外!员外!”一阵焦急的大喊,和着慌张的脚步声,一个吕府的下人匆匆忙忙地闯进厢房,打断了吕员外的话,也挡住了一屋子打手的刀。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吕总管怏怏不快地拦住来人。

    “员员员、员外,咱们城里十几间布庄,还有绣坊、染坊,全起火了,府里救火的人手、人手不够用”吕府下人急得话都说不清楚。

    “什么!”吕员外脸色一绿,霍然站起身子,差点没把桌子给翻了,他疾言遽色地朝屋内打手们下令:“你们一半给我留下来拿下风允天,另一半跟我去救火!”

    说罢,领着合总管及屠绍,气急败坏地飞奔而去。

    “最盛桑麻无锡府嘿嘿,这一烧,吕府可是‘盛’得名副其实喽!”偷爷落阱下石地朝剩下的打手呵呵一笑。

    不过这头,风允天的表情没了先前的冷静,反而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了,风小子,打你的人剩一半不好吗?干嘛脸色这么奇怪?”偷爷不解地望着他。

    “不是因为这个。”苦笑着看着一屋子人,风允天摇摇头。“是因为那火灾。我想,这次我们被孔家后人抢先了。”

    “不会吧?!”偷爷闻育先是一阵错愕,跟着也苦笑起来。“那也没办法,起码先解决了眼前这场吧。”

    数十把亮晃晃的刀子在斗室里交错攻击,幸好这间厢房够宽敞,风允天和偷爷没有花费很大的功夫便将这群打手控制在厢房的一隅,免得刀剑无眼伤了净月。紫玉箫准确地指向了敌人,攻击之骤,吞天盖地,一干打手即使武功不弱,眼前也只觉无止无尽的箫影上下翻飞,闷叱声及骨骼断裂之声间或响起。就算他们一开始有想胜过对手的豪情,现下的情形也够教人胆怯的了。

    手里箫招飞快抢进时,风允天脑子里也不停运转,孔家后人的目标是报仇以及吕员外分到的那幅图,所以他如果动作快一点解决这批人,还有充足时间至吕府救商不孤。风允天虽也想要图,但人命关天,图至少以后还寻得回来。

    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因此他下手绝不能留情。

    一打定主意,他灵巧地一个旋身,攻击更加凌厉,紫色的残影在人群间穿梭来回,刺眼得像霞光纵横,也灵活得如游蛇钻动。在这小房间里,充斥着仲夏夜里不该有的劲风,刮得人脸生痛,一边偷爷都还没把葫芦拿出来,从一连串的劈啪声中可以得知——又倒了几个人。

    偷爷双脚一跃离开了打斗圈,立足在看得哑口无言的净月身边。

    “我的老天爷呀,今儿个才知道风小子这么厉害,我这支破葫芦根本派不上用场嘛!”

    “偷、偷爷,”净月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这、这真的是风大哥一个人的力量造成的吗?那些趴下的人,是不是是不是全都死了?”

    偷爷听了净月的话一怔,跟着无奈地笑起来。连他在江湖打混四、五十年的老头子都觉得这一仗惊天动地了,何况是不识武功的净月?

    “别担心,风小子知道你胆小,不会在你面前杀人的。”

    说是这么说,感受着那方传来层层不绝、滔滔而出的威猛劲力,他也不禁怀疑起,要被风允天一萧扫到,焉有命在?

    碰!眼睛都还没准备好看清楚,又一名吕府打手如断线风筝般飞出窗外。

    “啊!”净月一声尖叫,害怕地捂起眼,然而在打斗的其中一名是她的心上人,又放不下心真的不看。“怎么办?我,我不敢看了,可是”

    紫色的精芒在净月的尖叫声之下,突然变得缓和下来,就好像在暴雨雷电之下,突然云开月明,先前间不容发的惊险画面,都变为一片虚幻。

    偷爷目睹这一切,白眉挑得老高:“这风小子真是见色忘爷,就怕吓到净月,我老头子都怕到不敢打了,也没见他哼一声。”

    尽管战况较为平缓,但敌人倒下的速度可没减低,只不过没有原来那么粗暴而已。可是这种改变,又让不明就理的净月担心起来。

    “偷爷,风大哥他是不是没力气了?你快去帮帮他嘛!”

    没力气?风允天的力气足够再打个十场呢!偷爷对于净月的天真感到有些好笑,便调侃地朝那群激战的人喊叫:

    “臭小子,净月娃儿怕你后继无力呢!怎么办?我老头子也没力气,没法子帮你!”

    碰碰!偷爷话才说完,两个吕府手下便应声倒地,且似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力,倒地之后还不住地朝外滑动,平平地滑至偷爷和净月面前。

    “啊!不要!”以为地上的人死了,净月闭上眼躲到偷爷身后。

    “还没死呢!这小子真粗鲁!”偷爷安慰后头的净月,又拉开嗓门朝风允天怪叫:“喂!风小子,你要吓死人啊?干什么弄来两具要死不活的人?温柔点、温柔点,小净月都快被你吓哭了!”

    这次偷爷叫完后,不是立刻有反应,想来应是费了一些拳脚;不过也没让他等太久,一会儿从地上滑过来的,不再是两个倒卧不起的人,而是一个被点了穴,站得直挺挺,双眼还猛眨的吕府下人。

    “这”虽然风允天还在打,但净月一看见这个滑稽的人,还是忍不住噗哧一笑。

    “哈哈哈,笑煞我也!”偷爷亦为之绝倒,笑得前俯后仰。“净月娃儿,他还有余力耍猴儿呢,这可以证明他不是没力气了吧?”

    “偷爷!”净月不依地白了他一眼,再将注意力放回风允天身上。“风大哥怎么还没打完呢”

    接着她的话尾,偷爷又鸡猫子乱叫起来:“哟!风小子,小净月嫌你打太久了,还不快点结束?”

    “才不是!”净月急急捂住偷爷的嘴。

    紫色的光芒再度扬起,风允天身形急速闪挪,快通电掣。不过,这场打斗本来就接近了尾声,场上吕府的手下仅剩寥寥无几,几次迅捷无伦的出手,鱼溃鸟散,敌人转眼全军覆没。

    “唉,也不留几个给我老头子玩玩。”偷爷作势摇头晃脑地叹气。

    “等会儿有你玩的。”风允天丝毫不见疲累地行至净月身边,右手食指抚上她的下巴,抬起她娇俏的小脸,粲然一笑:“打得怎么样?我可是全照你的意思。”

    “那都是偷爷乱说的!”净月脚一跺,极力想解释,但一望进他带笑的深眸中,竟也情不自禁笑出来。

    她嘴角的梨涡瞬间夺去风允天的意志,他心神一动将她打横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低语:

    “你留在这里危险,时间急迫,我们这样去比较快。”

    “风小子,我们也去救火?”他们小俩口好得似蜜里调油,偷爷早就看习惯了。

    “不,我们去吕府。”

    赶往吕府,吕府内早已烽烟四起,家丁仆役到处窜逃,尖叫吵吆喝声不绝于耳。曾经盛极一时、金碧辉煌的龙楼凤阁,转眼埋葬在雄雄烈火中,这瞬间崩溃的场景,仿佛在嘲笑吕府曾有的财大气粗、不可一世。

    “我们来不及了吗?”偷爷感叹地从围墙顶俯瞰这一火海。“这把火烧得痛快,也烧得悲惨。”

    “趁这一片乱我们混进去,应该还有机会找到商不孤。”风允放下净月,怕她畏高,仍紧紧环着她的腰。

    “我爹在这里面吗?”如果这一次找不到父亲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了。

    “也许在,也许不在。”风允天双手微微用力,让她靠在他的胸前,希望给她一点信心。“最好的情况,是他正在吕府内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们去救他;另一种情况,是他已经被吕员外等人带到别处避祸了。”

    “那最坏的情况呢?”净月的表情无悲无喜,想必是已作了最坏的打算。

    “对吕员外而言,商不孤的重要性是大于府内任何宝物的,所以他要走,第一个也会带走商不孤。”因为怀中的可人儿,风允天也期盼非亲非故的商不孤能够安然无恙。“不要胡思乱想,嗯?”

    净月静静地看着远处一大片的火光摇曳,又朝风允天偎近了些。这时候,她的支柱只有他了。

    一跃而下,风允天在前头探路,偷爷则护着净月在后面走,随时注意有无奇怪的事物。突然,前面的风允天身影一闪,朝回廊直奔而去,偷爷一看不对,连忙拉着净月拔腿跟上。

    “风小子,怎么了?”

    一头雾水的偷爷带着净月穿过回廊,跨过栏干,又横越庭园里池塘上的小桥,才追上停下脚步的风允天。

    “偷爷,你看看我逮到什么了?”

    顺着风允天手中的紫玉箫望过去——屠绍!

    屠绍亦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紧抱着手中包袱不停发抖。风允天风允天不是应该被那群打手做掉了吗?

    “是头肥羊呢!”偷爷笑吟吟地凑上前去,对屠绍动手动脚,一下扯扯他的头发,一下拉拉他的衣摆。“嗯?仔细看这头羊不太肥嘛,没几两肉,倒是这包袱”

    “不要碰!”

    屠绍仓皇地推开偷爷的手,不小心包袱掉在地上,里头散落出一地的珠宝黄金,其中还有一纸图画摊了开来。

    “这是”夏景图?风允天拢起眉头,神色严肃道:“屠绍,你投靠吕府,居然趁其家变之时卷走财物,这就是你报答他们的方式?”

    “不干你的事!”屠绍手忙脚乱地蹲下来捡拾珠宝,那卷夏景图,他当然也没忘,匆忙卷起放在怀中。

    “唉,屠绍,我们也不打落水狗,”偷爷同情地望着这个曾经是梅庄少爷的落魄男儿“你要拿多少吕府的财宝我们不管,只要你交出那卷夏景图。”这样也算物归原主吧?

    “你们根本不懂!”屠绍猛然站起身来,气得珠宝也不顾了,睁大了赤红的眼:“那吕员外压根儿不把我当人看,成天尖酸刻薄地嘲笑讽刺我,让我吃的是昌府的剩菜剩饭,住的是下人房,要不是我爹死前要我来,本公子还不屑这么低声下气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们瞧不起你,你何不自立门户?”这公子哥儿分明是过惯好日子,吃不得苦,偷爷为他的软弱大摇其头。

    “你以为我不想吗?”屠绍涕泪满面地哭诉:“我爹说,一定要从你们那里拿回那卷冬景图,才要我来投靠吕府,借他们的势力挽救梅庄。可是人亡情义亡,他们以前对我爹根本是虚情假意,我又何必对他们讲什么道义?所以当我知道了吕员外也暗藏了一幅夏景图,便忍辱负重地等,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好机会,为什么又是你们这些人出现破坏我的好事?”

    他哭天呛地的样子,让净月看了很是不忍,屠绍也发现了她怜悯的眼神,心中更对自己的狼狈感到羞耻、丢脸。此时此地遇到风允天,怕是跑不掉了,不如来打个你死我活,起码也落得一条好汉。

    “你们一定不会放过我吧?你们也觊觎我身上这卷图是吗?告诉你们,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得到!”

    话一说完,屠绍由袖口取出一双匕首,悲忿至极地朝偷爷冲过去。

    风允天的武功他见识过,一定打不赢;净月又一直被风允天护在身后,而且他也舍不得;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手无寸铁的糟老头了。能拖一个陪葬是一个,瞧他苍苍白发,再怎么样也比风允天好对付。

    “咦?冲着我老头子来?”

    偷爷被攻击得没头没脑,起先是左躲右闪,后来看屠绍是上了真火,非要置他于死地,便拿出葫芦,煞有其事地陪屠绍打这一场架。

    屠绍武功根基不好,招不成招、式不成式,只是靠着一股蛮力横冲直撞,偷爷如果真想对他怎么样,那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过这个时候,偷爷却收起嘻嘻哈哈的态度,苦口婆心地劝他:

    “屠绍,别做困兽之斗了。”

    悲忿交加的屠绍,哪里听得进别人劝言?一味闷着头猛攻,完全是置死生于度外的打法。环视四周火势已渐渐小了,奔逃的人声也渐渐减弱,顾虑到还要救商不孤,偷爷决定一招内粉碎屠绍的挣扎。

    “当心了!”

    大喝一声,偷爷敏捷地在屠绍身边转了一圈,伸手朝他的胸、腹、背、腰、臀各用力抓了一把,好在偷爷没有伤人之心,否则就是五个血窟窿了。

    屠绍只觉被抓的部位疼痛难当,并没有流血,对手确实已经手下留情了。“我输了,我输了吗?我连一个糟老头都打不过?”他的表情如丧考妣。“是了,你们想要我身上这卷夏景图吗?很可惜,我决定拿它跟我陪葬了!”

    意念已决,屠绍毅然决然地朝怀中探去,想毁了那卷图,可是

    “怎么会?怎么会不见了?到哪里去了?”

    “在这儿呢!”偷爷从容不迫地亮出他手上的夏景图。“你以为跟你打架的是谁?这可是你偷祖宗最高明的功夫呢!”

    完了,他什么都没有了!屠绍无力地摊坐在地,仿佛看见吕府的大火向他席卷而来,自己无处可躲。天意要亡他,他能如何抵挡?

    “屠绍,你走吧!”

    风允天再也看不下去,语重心长地说。一个人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谁还忍心苦苦相逼?

    “我”

    屠绍无言了,他默默地站起身子,朝府外走去。在行到那堆金银财宝前时,他停伫了一下,犹豫之间,却一眼看见净月哀怜同情的脸。

    净月此时的表情,屠绍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一咬牙,他跨过了那堆财宝,两袖清风地离去。

    “直到最后,他才展现了一点气魄。”凄凉的悲影,让偷爷不胜欷觑。

    接下来,该去找商不孤了,可是昌府幅员辽阔,唯一进来过的风允天也只到过前厅。余火残烬,人事全非,这下,三个人都一筹莫展了。

    “净月?”一个孱弱的声音,却在此时由三人身后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净月全身一阵战栗。会吗?上天会对她如此厚待?她不敢相信地转身过去,双眼看到的那个人,伤痕累累、消沉颓废,但确实是,确实是——

    “爹!”两行清泪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