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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值得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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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此时,一辆自行车打胡同口拐了进来。大概是链条缺油,一路刺刺啦啦,像是一把锉子在我身上划过。划到嗓子眼时,它就停了下来。我也只好停了下来。蒋婶按住我胳膊,似是想爬起来。

    穿着拖鞋的脚步声,门被叩响:“春英!”老二被死死攥住。“春英!人找着了!”“哎!”蒋婶扭扭屁股,总算应了一声。

    “楼上呢?”来人站在门口,没动,半晌才说“春英啊,先不给你婆婆说,你你方便下来不?”然而没等“春英”答话,他就作了自我否定。

    甚至轻声笑了笑:“算了,就这么个事儿吧。二刚没了,在三道闸,待会儿就拉回来,我也就顺路报个信儿。”他声音很响,偏又刻意压低,以至于像个太监。

    这大半夜的,让人毛骨耸然。我不由一个激灵。蒋婶也一哆嗦肥臀都向后拱了拱依旧是一声“哎”

    于是我一泄如注。蒋婶的臀是挺肥,现在更肥,但腰粗,现在更粗。我抓住屁股搞了一阵就没了劲儿,她倒越战越勇,很快就翻身上马卷土重来。如你所料,啪啪脆响,白肉四溅。“还是年轻好啊。”她说。“jī巴好。”她又说。

    “硬啊。”她再次说。蒋婶主动时就会说这样的话,以便表现出一种享受人生的态度。是的,除了好好搞一搞也没什么其他乐趣了。关键是,搞一搞总不会让你的人生更糟。现如今蒋婶的每个毛孔里都分泌着类似的思想。这些不需要交流,你一眼就瞧得出来。

    被动时她则会说出另一些话,比如“别叫我婶”再比如“搞婶的屄”就这些,没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说不好,但直到今天也没什么新鲜花样。这让我意识到,人,我们人,一眨眼功夫就会完蛋。无可救药。

    “想啥呢?”蒋婶伏在我身上,于是汗也流到了我身上。我在她奶子上摸了摸,没说话。“是不是嫌弃婶了?”她几乎凑在我的脸上,那双杏眼还是那么大,像汤圆。眼角却已爬上皱纹。我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蒋婶一声没吭,撑着床就要起身。我一把拉住了她。我好像也没其他选择。蒋婶挣扎了几下,便软了下来。

    她在我怀里趴了好一会儿,后来整个人都发起抖来。很快大滴眼泪便沾湿了胸膛,却始终没有声音,直到我在她肩膀上揉了揉,才勉强有些哽咽溜了出来,很奇怪,吱咛吱咛,刹车似的。

    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俏皮话或者安慰人的话,诸如此类吧。偏这当口,手机响了,即便蒙在地板上的裤衩兜里,依旧吓人一跳。

    蒋婶翻身卧到了一旁她立马拉毯子盖住了身体。我愣了愣,还是跳下了床。是陈瑶,她劈头就问:“啥时候回学校啊你?”回家时天已擦黑。母亲来开的门,她说:“你也不带钥匙。”我表示忘了。我确实忘了,她又问我去哪了。

    我支吾半晌,连腿都有点发软。“听你奶奶说去大刚家了?”母亲撩撩头发,面无表情“还去哪儿了?充个电都这么久啊?”我心里咯噔一下,汗就冒了出来,然而毫无办法,此时此刻我一句话也不想说。

    母亲却转身坐到了沙发上,她回头笑笑:“厨房里有蒸菜。”于是我就去厨房吃蒸菜。刚迈了两步,她又说:“妈等着你去看戏呢,结果也没来。”这下笑意就更浓了。

    八号宿舍楼在学校西南角,不远就是农林学院的实验田。眼下种了些水稻和小麦,于是婆娑而昏暗的晚风中便洒满了香甜的芬芳。这让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只好再次点上了一支烟。

    此刻我坐在乒乓球台上。不光我,其他一些正值青春年华的男男女女也三三两两地坐在其他乒乓球台上。更多的人则在身后的甬道上来来往往。是的,稀松平常得如同任何一所大学校园里的随便一个初夏傍晚。

    不过我们还是共同见证了一些事情。比如猪下水般的晚霞尚未散尽时,插秧归来的研究生们无精打采地从球台间穿梭而过。

    再比如五楼某阳台上一阵“敲盆打碗”后,伴着若干嬉笑,有女声喊:“哎!再等等!马上就回来啦!”毫无办法,我只能等,好在第二支烟刚抽完,陈瑶便出现在阳台上。我冲她招招手,说:“下来。”

    声音很低,但陈瑶还是听见了,她说:“噢。”我猜是的。我看了看她的口型,她说噢。晚饭在西湖边的小饭店。我把蒸菜拿出来,陈瑶吃得小心翼翼。

    我说:“装啥装,你啥时候成淑女啦?”她小脸绷了绷,总算笑了出来,于是我就挨了一拳,她说:“要你管!”这是打楼上下来后陈瑶对我说的第一个非语气词,之前我问她:“吃饭去?”她没同意也没拒绝。

    只是跟着走。好半会儿我又问:“干啥去了你?这么老半天。”她哼了一声,这一路,直到在饭店门口坐下,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我倒杯啤酒,问她味道咋样。陈瑶表示还行“就是蒜放得少,有点淡”于是我就给她加了点辣子。

    她轻蔑地扫我一眼,欣然接受。陈瑶穿了件大白体恤,领口有点宽,一埋头便露出右侧锁骨和半截白色背带,在等待土豆粉的漫长时光中,我只能盯着这半汪新月瞧了又瞧,终于,陈瑶忍无可忍地踹我一脚,说:“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辣椒使她脸上升起一轮红晕,细密的汗珠更是沁上额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不由有些发愣。

    而瞬间陈瑶已夺过我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她吐着舌头说:“真他妈辣呀。”递上纸巾的同时,我笑着问她假期都干了点啥。“宅,”陈瑶回答得很快,舌头灵活地收回又快速吐出“看电视,你哩?”

    “宅。”我也回答得很快,尽管我觉得应该给出更富有创意的答案,然而晚风拽得柳条四下飞舞,搞得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犹豫半晌,几乎是土豆粉被端上桌的一刹那,我用普通话字正腔圆地补充道:“还有,打飞机。”埋头吃饭的整个过程中都没人说话,以至于母亲来电话时吓人一跳,她怪我到学校了也不报声平安。

    我也搞不懂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放下手机时,陈瑶白了我一眼。我说:“咋?”她说:“不咋。”没吃两嘴,手机就又响了。这次是大波,叫我喝酒,呆逼俨然已高。我只好推脱说有事。

    “啥jī巴事儿?”我能想象他那大舌头在口腔里笨拙地四下甩动,而油腻的狗毛在刺目的灯光下蓬勃得像久未清洗的锅盖。几乎脱口而出,我说:“论文。”

    “对,论文,”我近乎高兴地叫道“还有论文要写。”我甚至残忍地想到,5月8号就是交论文的最后期限。陈瑶显然也记起这茬,在周遭悠远浑厚的夜色中她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对啦,论文咋样了?”她惬意地敲着我的手机,小鼻头亮晶晶的。送陈瑶回宿舍的途中我无疑是沮丧的。于是前者的欢快便显得过于张扬。我只好与她拉开距离,直到陈瑶站在甬道上,我才追了上去,她扭脸看看我,没说话。

    也许我想说点什么,却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只是朝八号宿舍楼扬了扬脸。“回去吧。”好半会儿我才说。陈瑶转身就走,即将迈过草坪时她又站住,回过头来:“你也不问问我咋了?”

    “啥咋了?”我不假思索。我以为她会说“算了”或者其他的什么,然而没有,她挠了挠头,索性一把揪开了马尾。黑发铺陈开的一刹那,人已穿过半张乒乓球台。

    兴许是尚未开学,这点儿周围竟没几个人,倒是明明暗暗的宿舍楼里不时溢出些许女生平时难得一见的张狂。陈瑶在球台的夹缝间七拐八绕,像是在穿越老天爷设置的频频魔障。

    大白体恤罩下来,再被晚风鼓起,仿佛真的裹了身道袍。昏暗的路灯下,她愈飘愈远,宛若一尾断线的纸风筝。搞不好为什么,我突然觉得照这么下去,这阵风会把她吹到天上去。几乎条件反射般,我吼道:“陈瑶!你咋了!”

    真的是吼,宿舍楼里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青筋暴突中,我甚至有点头晕目眩。陈瑶立定,转身,片刻后朝我狂奔而来。非常俗气,但事实如此。像颗蒲公英种子,她一头扎进我怀里,柔软而又尖利。

    她喘得厉害,我只好吻了下去,那感觉不太好,犹如吃了瓣陈年糖蒜。于是陈瑶就笑了起来边喘边笑边给了我一拳,她说:“神经病啊你。”

    第一次邂逅陈瑶时,她也是这么说的,那是去年10月份,我被大波拐去看迷笛。如他所说,确实不需要门票,但酒水却不再免费,当然。

    即便如此,也值得一去,事实上,看着一帮怪逼不知疲倦地跑舞台上跳水时,我确实被唬住了。群众的海洋此起彼伏,让我恍若溜进了伍德斯托克的录像里。当晚几个同省老乡聚了聚,其中有没有陈瑶我也没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