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寄印传奇 > 第101章有个一米多宽

第101章有个一米多宽

推荐阅读:我和离婚的阿姨圣水旅馆淫荡学姐坏心机在会所碰到女友之后一支红杏出墙来情动天下小西的美母教师凄子配合我滛凄对妈妈的情欲那一汪肥水的流淌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值得一提的是,与很多院系大楼一样,这走廊两侧裱着些相框,独特之处嘛,除了领导简介还有些艺术名作,还真有点进博物馆的感觉。万万没想到的是,录音室里赫然坐着白毛衣,她又穿上了白毛衣。

    下身是条喇叭口牛仔裤,脚蹬一双红蓝新百伦。身材不提,光那蓬松马尾和高领里露出的颀长脖颈便足以让人眼前一亮。我向她问好。

    她回应你好,至于有没有认出我来,那就不得而知了。大波就不像我这么客气,对院领导连声招呼也没有就直接蹿进了录音棚。当天我们试了两首歌,主唱有点激动,以至于吼得丧心病狂。谁知出来时,白毛衣鼓掌说:“可以啊你们。”

    我们只好谦虚地笑了笑。白毛衣说录专辑,甭管是不是小样,都要有个策划,几首歌了,时长了,配器了,包括想要做出的效果,这些都得搞清楚。

    “不要觉得搞这些跟摇滚乐相背离,不是的,性手枪也离不开麦克拉伦的策划。像约翰凯奇这样的,已离音乐太远,他想表达的那些东西。

    在这样一个录音带里根本不可能体现出来,”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等还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格,当然,她说得对。打三角楼出来时,在一楼走廊的墙上,我看到了白毛衣。很奇怪,进来时竟没发现。照片里她也是个马尾,倒没穿白毛衣,皎洁的笑容下松散的白色衬领隐隐可见。

    衬领往下就是深蓝色的宋体简历了:沈艳茹,女,中共党员,艺术理论专业教授,博士生导师,先后就读于四川大学和北京师范大学,1985年至今任教于x大,1997年前往英国埃塞克斯大学艺术系任访问学者,2000年任艺术系副主任,2002年至今任艺术学院副院长。中华美学学会会员,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长,省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省电影协会理事,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八届全委会委员。如你所见,头衔有点多。于是呆逼们就说:“头衔真jī巴多。”

    迈过草坪时,贝斯又补充道:“不过有容奶大嘛。”大波却闷声不响,兴许仍沉浸在声嘶力竭的自我感动中,而风已略见凛冽。12月初,平阳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鹅毛归鹅毛,但没两天就化了个干净,就像无限拉长的建宇大火。

    在形单影只的口诛笔伐中连根毛都没留下,当然,我们的行政法老师说肯定会处理几个人,内部处分和刑事起诉都少不了,暧昧之处在于处理谁。这难免又让我想到了梁致远,无论如何。

    他老如今的日子不好捱。周四的一个晚上,在冲击cet4的教室里,我接到了父亲的一个电话。这当然非同寻常,如你所知,我很少给他老打过去,他老也很少给我打过来。

    父亲笑笑问我在干啥,磨蹭好半晌他才点明重点,说奶奶摔倒受了点伤。“髋骨骨折,医生说情况还好,你不用担心。”“有个几天了,你妈不让吭声,说怕耽误你学习。”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今儿个动过手术了,医生说可以,不错,在病例里算好的了。”之后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背景空旷,应该是在医院,她说:“想回来就让他回来吧,省得在那儿干着急。”

    髋骨骨折很可怕,对老年人来说尤甚。后遗症肯定少不了,能避免骨头坏死、恢复关键性功能已是上帝保佑,当然,奶奶不信上帝,真要信点什么的话。

    那也只能是老天爷,为了让她老安心,母亲10月25刚上了上供“这初五、十五怕也跑不了”这种事毫无办法。以前在老院,奶奶就常年供奉着太上老君,成天烟雾缭绕的,连堂屋天花板都熏得一团黑。

    按母亲的说法,跟日本鬼子刚放过炮一样,后来住进了小区,瘾再大她老也得忍着“甭管咋地,可不能让日本鬼子再放炮了”说这话时,母亲笑笑,低头抿了口热水。

    于是水汽就迈过秀气的鼻尖,爬上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兴许是过于操劳,加上没化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在乌黑秀发的衬托下简直白得刺目。

    “别瞎操心,你奶奶啊,情况好着呢,待会儿到医院瞅瞅你就知道了。”母亲又笑了笑。我越过她的肩头。

    在拥挤喧嚣的小店里环视一周,嘴唇嚅了嚅,终究是没有发出声音。奶奶是左股骨粗隆间骨折,股骨颈也伴随着中度骨裂,前者移位太厉害,只能置换了人工关节,后者则钉上了七八颗空心钉。

    老实说,撇开感情因素,此类手术还真有点邪典的意思,仅凭想象已让人浑身发痒。“这好好的,咋就摔着了?”这么说着,我摆摆手,让服务员把面上给了母亲。

    “妈不饿,你先吃。”面给推了过来。“你先呗。”我又给推了回去。“让你吃你就吃,”母亲皱皱眉“跟你妈瞎客气啥。”我只好操双筷子开始吃。

    “咋摔着了?这谁知道,你奶奶自个儿都说不清楚。来点辣子?”我点点头,于是瞬间碗里就多了一勺红颜料。

    “天冷,暖和缓和,”她丢下勺子,搓搓手,凝眉浅笑“你奶奶啊说起来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摔了也不吭声,妈到家做好饭,喊人出来,只听声不见动。

    这一声又一声的,进屋瞅了瞅,你奶奶说腿疼,说晚饭不出去了,就在床上吃。饭端过来了,结果她在床上坐不起来,我一看不对劲。她这才说了实话。”

    我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好埋头吃得更加起劲。“慢点吃,”母亲轻叹口气“老小孩老小孩,这人一老跟小孩也没分别,你姥爷还不一样?”“我姥爷咋了?”我艰难地在面条间挤出了几个字。

    “你姥爷见天要吃俩炸泥鳅,不然睡不着觉。”她撇撇嘴,葱白小手捧着一次性水杯灵活地转了转。浑浊油腻的灯光下。

    那粉红色的指甲光彩夺目。周五下午翘了半节行诉课,到平海时已近六点。天灰蒙蒙的,阴着小雨。母亲一身黑色羽绒服,在长途客运站外候着,哪怕只露着一双眼,我也大老远就认出了她。

    问咋不上大厅里等,她说里面空气太差,完了就嫌我穿得薄“也不瞅瞅啥季节,冻不死你才怪!”

    接下来,不顾我的反对,母亲开着毕加索直奔老南街。一碗刀削面吃得人满头大汗,她的脸颊上也总算泛起了一抹红晕。我问她昨晚是不是一夜都没阖眼,母亲直摇头,说可睡了好一会儿“倒是你爸,折腾了一宿”我当然不信。

    显而易见,父亲这五大三粗笨手笨脚的,对奶奶的吃喝拉撒即便有心那也无力。饭毕,母亲又要了两份大肉芹菜水饺,说是小舅妈一份,奶奶一份。“这大晚上的。她老人家吃得消吗?”

    我不禁问。“有啥法子,”母亲摇头苦笑“你奶奶钦点,这要不吃啊,医院还有鸡汤,热热就成。”按母亲的说法。

    在骨折这件事上,奶奶的小孩心性暴露无遗,当初是在二院做的检查,医生建议有条件的话尽快转到平阳,这髋骨骨折可不是小事。母亲四下托人,医院和主治医生都联系好了,结果奶奶死活不去,她老哭天喊地“就是死也要死在平海”

    我完全能够想象奶奶于疼痛和麻木中淌出的那两行绝望的清泪,但对超出理解范围的东西,她老又表现得服服帖帖。

    比如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是内固定还是关节置换,是气动钢板空心钉还是不锈钢陶瓷。对所有这些,奶奶毫无意见,绝无怨言,躺直了任人折腾。如你所见,这其中竟涌出几分悲壮,母亲说着就红了眼圈:“看你奶奶傻不傻。”

    那就说点不傻的,我从包里拎出了个充气泵。母亲问啥玩意儿,我说医用气垫啊。陈瑶原本要跟着回平海,可这陪护病人可不是儿戏,所以我拒绝了。不想今天中午吃饭时。

    她直接抱了个盒子过来,让我捎回去。我的惊讶不啻于眼下母亲的惊讶,简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当然,母亲不会瞠目结舌,更不会说不出话。

    她拍拍充气泵笑着说:“这就是医用气垫啊,光听医生说,还心说要去找找看,陈瑶这就搞定了,这小妮子有心了!”起身接水饺时,她又眨眼补充道:“还别说,人这脑袋瓜子啊,就是灵光!”打面馆出来。

    天上飘起了雪花,不大不小,像是老天爷的头皮屑。毕加索直奔人民医院。小舅妈来开的门,轻手轻脚的,她压低声音说奶奶刚睡着。“也没吃东西?”母亲问。“给她热了点鸡汤,喝得挺香。”说这话时,小舅妈捣了捣我。

    哪怕当着母亲的面,我也只能施以回礼。小舅妈抿抿嘴,没有笑出声。母亲却跟没看见一样,从我手里接过水饺就径直进了厨房。

    病房大概有个三四十平,进门西侧是病床,眼下被帘子隔开,我不幸的奶奶正安睡其上,正对着门,紧挨南墙摆了张陪护床,有个一米多宽,挤下俩人没问题。东北角看样子是个卫生间,屎黄色的灯光正透过门缝和玻璃悄然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