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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天下文章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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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踱开几步,我让刘内侍靠近案桌细看。

    他捧起弹弓,双手隐约发抖,眼神游移。----心里乱么,可以更乱一点。

    “令弟今年什么岁数?”我突然问。

    刘内侍吓了一跳,紧张应答:“回驸马爷的话,二弟虚岁十一,幺弟端午刚满四岁。”

    “喔,大的正是念书识字的年纪,不妨接来京里,在长街外的学馆就读怎样?你们兄弟平日也可聚聚。小的那个还是留在父母身边为好。”

    刘内侍放下弹弓,俯身跪地,道:“驸马考虑得周全,小的感恩不尽!”抬头时额上已遍是细细的急汗。

    相对他的转变,我则是收起了亲切示好的身段,转身把玩橱架上的玉器,道:“桌上那个荷包是令堂让捎带来的,老人家的心意,真令人感动。”

    余光一瞥,见他抓过荷包,前后翻查。

    “刘内侍,长公主对你家人贴心贴肝地照顾,为的什么?聪明如你,应是心知肚明吧。”

    “是,小的明白!”

    我微笑道:“其实长公主也没别的想法,就是让内侍在落笔的时候,少少美言几句。呈上去给长青宫看之前呢,先由鄙人过目一下,是好是坏,咱夫妻心里总有个数。”

    见他不应声,我追了一句:“你说是吧?刘内侍。”

    “就怕、怕两位同职有意见”他低声道。

    “哈哈哈,哪里会呢?”我得意地大笑“另两位内侍,早就点头同意了。如今有刘内侍首肯,这驸马府定能处得平平顺顺,请不用担心。”

    刘内侍猛抽一口冷气,急忙道:“既然如此,小的便不再杞人忧天,只管听从驸马安排就是!”十几年宫内生活。他要是还没学会看风头,那根本就是个无可救葯的人。所谓严谨公正,不过事不关己而已,只要拿出能威胁到自身的东西,不信他不就范。

    我在外院活动,已经算是晚了,这几个月帛阳早就收买了内院不少人。

    当然,以女人为主。

    所谓收买,也并不是将什么都和盘托出,至少他是男人这点。除了我没人知道。

    而知道他的身孕有诈的人,就多了一位稳婆和一名侍女。有了这两人帮手,事情败露的风险降低许多。

    帛阳“临盆”之期将近,可冒名顶替的那婴孩还没影儿。

    我琢磨着让他生个死婴,他不干,说那多晦气。

    以后养别人的孩子就福气了么?我是不明白他地心思,听他说时候到了还可以再延延,想来也对,没按时日降世的孩子多的是了。不奇怪。

    那头拖着,这头则是北狄的王女嫁进皇家的事情。

    这几天京都衙门的衙役忙得很,平日可以差遣的京卫士兵都给派出去巡视了。杨选平时不喜欢有人打搅他的工作,如今则常常忿忿于没温水用。还控诉纸墨消耗都得自己去报是不仁道的作法。

    我的署房就在他办公室对面。

    古代房屋地隔音效果不怎样,冬天他房里动静大了,我这边听得是一清二楚。

    “今年缓决跟留养承祖的死囚怎么这样多?如此下去,国法还有什么威严!”

    唉,他又在房里骂了。

    今年皇家要办喜事耶,问斩的犯人少一点也正常嘛。几年前东宫上任监国,还小小地赦了一堆人呢。

    杨选这人毛病最大就是看不惯不平事,也许是当御史时候形成的习性,看不顺眼。就骂,就拍桌子,就上本子。

    他也看我不惯得很,好像在他心目中我是罪大恶极应该一辈子翻不了身的。

    搬动皇帝和监国一起演荒唐剧,不自刎以谢天下怎么够呢?

    结果吧,我不但没死。还娶了公主。

    好,我该照着他的剧本小人得志,陷害他这个忠良了。

    我以前没找江近海暗杀杨选,现在也不会整他,因为毕竟我满佩服他这样的人----一根筋卯起来敢同皇帝叫板的年轻人,不多呀。

    所以我让他失望了,除了偶尔吓唬吓唬他。也没动啥手脚。

    提心吊胆地盯着我盯了一两个月。杨选发现貌似我并不针对他,于是被害警觉降低。换做他针对我,又开始冷嘲热讽。

    ----此所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可见“忠良”不尽都是谦谦君子,也有欠调教的混在里面。

    我脸皮厚,并不是背后有人指戳就坐不住地家伙,更何况,我自问没有他说的那样糟糕,看他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倒是颇有乐趣。

    于是跟他兜着玩。

    几日不见他露面的话,我还专程端了茶杯去他署房里找他拌嘴,偏要逗得他老大不爽,气鼓鼓地一甩袖子回家去。

    叩叩,敲门声,随后趵斩溜进来。

    “咨章一个人乐什么呢?”他问。

    “没。修撰大老远地赶来,有什么事吩咐?”

    趵斩还在老位置上做事,翰林院衙门在皇城南门外,离咱们这京都衙门不近,窜门没那么方便,能在这里看到他出现,我也颇意外。

    “哪有正事。刚路过茶楼,看见你家猫儿在巷子里撒欢,便想到来找你喝酒了。”

    那猫的狩猎范围真广

    “喔?可小弟手上地活计还未办完呢。”我压低声音问“有好玩的?”

    趵斩神秘兮兮地答道:“当然了,上次秋试(乡试)的答卷,按规矩保存一年,这几天就要销毁。去年大官才能看到卷子,现在监里院里传阅得起劲呢!”

    比我们低一届的进士水平都不低。去年乡试,今年的会试殿试,我没机会凑热闹,可对他们的试题跟答卷。还是好奇得很的。

    一听有答卷漏出来,我兴奋起来:“啊?也有各地解元的?”

    “前三甲的都在传呢!”趵斩弹弹袖袋“想看不?”

    “这还用问么!今晚小弟请客!”

    推开门张望一下,我关好房门,支开一道窗逢透气(屋内有火炉),这就催着趵斩拿出卷子来观赏。他嘀咕着我不是还在忙么,随手拈出几份抄誊地纸卷来。

    “啊,这字迹,小弟见过!”我一眼就看到眼熟的笔迹“前几天这位才子递帖。说想拜会曹先生来着。他貌似会试落第了,还一直呆在京里没走”

    趵斩听我这样讲,也来了兴趣,抽走我手里的答卷:“哦,那我先看看他答得怎样。”

    我补充道:“文采不错,没考上确实可惜,我看他再发奋三年成绩应当更加出色。“大考也不是仅以文采定论的。”趵斩不赞同地摇头“光是字句段落构思巧妙,内文空泛无物。又有何用?”他评得倒是一点都不给面子。

    这些毛病我也看出来了,不过自认为没必要说出口。

    评文么,还是说点好听的比较妥当。即使是在人后,不触及自己利益的好话。多讲也无妨。

    那位才子地问题在于没有自己独到的观点,文章咋看惊艳,细读没深度,再读就味同嚼蜡了。其实这缺点不算严重,只要某一回的试题恰好对了路,就是他出头的时候。

    我展开另一份誊卷,这回地字迹更是有印象了。

    再看名姓,岂止面熟,如雷贯耳啊。

    “今年金榜题名的头甲呀”我赞叹着。满脸期待地往下看。

    他的第一场(类似小作文)答卷,文笔精彩,桥段新鲜,立场鲜明。值得称道地是他并没规规矩矩来个一分为二地讨论,而是热血青年般地,对批判的观点拍桌而起。一通痛斥,仿佛敌人就在眼前,整篇文读下来是酣畅淋漓。两个字,痛快!

    我看得欢快,真希望把他地会试卷子也偷出来欣赏。

    翻过一面,喜滋滋地读此人第二场(类似大作文)的文章,同样精辟。可我突然发觉里面的句子有些眼熟。

    奇怪?

    读完卷子。我想着不对劲,又返回来重新观看这篇。

    我地记忆力只对人名与面孔有奇效。文字之类的,印象很难得准确,莫非是我记错了?

    可他那华美文字,大段论述,还有观点,我全都好似在哪里见过。

    仅仅似曾相识还好,我怎么觉得前后两者是完全一致的呢?

    纳闷着,趁趵斩在观看别人的文章,我花了一个时辰,提笔抄下此人地卷子,上万字啊,真是累人。可这蹊跷,我想日后弄个明白。

    日后等于“明天。”

    第二天,忙碌的书吏在收捡告示底案的时候,不慎将我抄的这几张纸页卷了进去。

    咨章处理完的告示与提案,最后是要到督监手里盖印的。

    没过正午时刻,杨选就冲到对门来,质问我:“北狄王女入京,喜告就是了,秦咨章你抄一份古人的书文是什么意思?”

    我抱着茶杯暖手,无辜地眨眨眼,反问:“唔?杨督监是指何事呢?”

    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干的糊涂事,还装作天下太平?”

    “天下本就太平,莫非杨督监所见的天下,与鄙人非是同一个?”我习惯性地逗他。

    “你我不逞口舌!秦咨章,先解释这份前秦散家所著地敬事书,你是抄来做什么用!”

    杨选啪地一声把一叠公文拍到我桌上。

    我瞄向最上边的封面,确实是通告京都里民众喜事的封皮,再揭开内页,原本应该是告示的内文,却莫名夹上了我抄誊的那份卷子。

    首当其冲,便是我拍案叫好的那张首场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