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绿街99号的微笑 > 第一章纹的记忆

第一章纹的记忆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鲜橙橘的恋人,携手走进诡谲绮丽的落日大道中;鹅羽黄的恋人,追逐奔跑在柔软轻曳的麦田上;原野绿的恋人,赤足踏入僭伏着原始生命的丛林;土耳其蓝的新人,国然由舞在异国情调的街景里

    “情色婚礼”是今天婚纱秀的主题。

    披挂上色彩浓丽的婚纱礼服,漂亮的男女模特儿们,乔装成一对对幸福的恋侣,在身后各种幻灯片投影的搭配下,美得像梦境一样,出现在众人瞩目的伸展台上。

    尽管,在t字形的舞台所上演的,是一种纯属虚构的浓情蜜意;但,台下一双双被假象慑服、近乎相信的眼神,却凝聚成一种实实在在幸福的空气,飘散在声光交错的秀场里。

    费琦是今天的压轴主秀,跟随着egnima圣洁与魅惑共生的节奏,她融入幻灯片的微雕中,从弥漫轻雾的晨曦里缓缓走出。

    压轴的这套婚纱,是一件仅用两根细绳,系绑在颈后的白色扼圈领雪纺纱礼服。半变空的内衬,让外层的薄纱更显暧昧和飘忽。夸张的、长长的尾襬则像溪水一般,在伸展台上潺潺流动了起来。

    费琦的出现,无邪而性感,引来全场惊艳的哗然,和镁光灯此起彼落的光闪。

    白色的晨曦、白色的浓妆、白色的礼服、白色笑容的新娘。她的发上,垂覆着一条纯白色的中古世纪宫廷顿纱。手中绽放的,则是一束由纯纯粹粹的白色玫瑰,捆扎而成的新娘捧花。

    性情一向平和的白色,在这场争奇斗艳的情色婚礼中,以最权威的方式,最跋扈的姿态,为幸福的颜色,下了一个最终的定论。

    低调的神韵中,潜藏着一种不妥协的偏执感,这是费琦独有的气质,就像此刻舞台上的白一样。这也是为什么,设计师坚持由她来走这段主秀的原因。

    踏出晨曦,费琦向着伸展台的尾端走去,她的脸上挂着一种预演过的,虔心期盼幸福降临的圣洁表情。

    年轻设计师麦伦,随着背景的转换,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出现在舞台。

    风度翩翩的他,不但是这场服装秀的主设计师,还是费琦今天舞台上的新郎。

    按照斐丽不断地叮咛,捧着白玫瑰的费琦,要在伸展台的终点转过身去,以遇见幸福的美好笑容,迎向她的男主角。

    费琦以专业的台步轻盈的转过身去,展现在她眼前的景象,是一片缀满繁星倒彩的海洋;一艘白色油轮航行在深蓝色的海面上;虚实交映间,男主角站着的位置,彷佛正倚在船身的甲板围栏。

    幸福的笑容,在费琦的嘴角冻结住了。

    一瞬间,费琦脑中轰然乍响,过去、现在、回忆、幻觉、想象全被搅和在一块儿,胡乱地,剪辑入眼前陌生却又熟悉的景象里

    夜的海洋,解板在月光下,隐隐闪动鳞鳞波光。

    paul手上挟着烟,倚着白色船栏的背影,孤单地如此傲然优雅,和在舞台上背着吉他,身上的汗水随着重摇宾节奏,激情甩动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真实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狂妄?孤独?沉敛?放肆?还是善于隐日?

    穿着红色晚礼服的费琦,手中握着甜香的鸡尾酒“草莓黛克瑞”靠在阶梯口旁,红着脸揣想着。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情不自禁、目不转睛地,盯申一个男人满脑子遐想,而且仅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头发被散及肩的paul,突然转过头来,坏坏地,对着错愕的费琦笑着说:“你是水瓶座,我是双鱼座。让我们享受鱼水之欢吧。”

    paul对着星空展开双臂,任海风将他的长大衣扬成一面帆。他轻盈地跃入月光下,那一面闪着温柔银光的海洋。大海溅起灿烂的水花,就像华丽的烟火一样。

    “不要!”费琦的惊叫声,像一块被急速撕裂的布。

    被抛落的白色玫瑰,像褪了色似的无力苍白;星星点点,镶缀在费琦高高挽起长发里的白色珍珠,在她朝着心中的paul巳奔去时滚落一地,及腰的长发管不住地肆意飞扬;溪水般的长长裙襬,此刻翻滚成一层覆一层,波涛汹涌的浪。

    像台下观众一样惊愕的麦伦,只能用力地一把拥住向他飞奔而来的费琦。—

    传言中,美丽的费琦,像冰一样的冷淡。然而,此刻麦伦却感觉,跌撞进他壤里的费琦,敏感脆弱,全身灼热得像一团浓烈的夏日炙阳。

    参与这次企划,也是模特儿公司的经纪人黎少中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昏厥过去。

    “搞什么飞机!是谁向我保证,以她的专业,没来参加预演绝对没有问题?我看她昨天的宿醉,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清醒!”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费琦不按牌理出牌的演出。

    少中狠狠地递给妻子,也是费琦昔日的模特儿同事杜斐丽一个大白眼。

    斐丽十分明白这个白眼的意思。少中又在怪她,为什么要在paul发生事故后,硬要和病情加重的费琦,签下经纪的长约,而且还把公司的发展重心放在她的身上。

    “你不觉得,这是个很性感、让人充满遐想的画面吗?”斐丽感动地抚住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反丢给气极败坏的少中,一个完全被浪漫征服的眼神。

    “充满遐想?对呀,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恐怖的想象。她简直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走上伸展台。”少中双手在空中比划着,趁机爆发郁积已久的不满。

    “太精彩了!”

    新娘杂志的主编迎面而来,一把握住少中还来不及反应的手:“这场秀,除了展现婚纱美美的一面外,还传达了新娘内心,面对婚姻时的挣扎和彷徨。那份忐忒不安,急需要另一半给她力量的心情,更是展现地淋漓尽致”

    “谢谢,谢谢。我还一直担心,别人无法体会我们想要传达的意识型态呢。”少中热烈地回握对方的手,满脸真诚感动。

    “恭喜,恭喜。这真是一场难得一见、别出心裁的婚纱秀。尤其最后一幕,真是让我吓了一大跳,完全不像表演,感觉好真实,我内人眼眶都红了。”最大的赞助厂商,激赏地拍着少中的肩膀。

    “这是应该的,我们要做,就一定要做出不落俗套,完全不同凡响的东西来。”少中自信满满。俯拾皆是掌声和喝采,让少中应接不暇。

    “大家就是爱费琦,像炸弹一样的危险性和爆发感。”经过少中的耳畔,斐丽轻声细语地抛下这句话,脸上是一抹完全胜利的表情。

    服装秀落幕的后台,昏暗凌乱。

    卸妆后的费琦,换上白衬衫和直筒牛仔裤,将自己藏匿在最边角那个桌面上堆满各种发饰和配件的化妆台,并用工作人员中午吃完便当,遗留下来的竹筷塑料套,将及腰的直发胡乱地扎成一束,随意地垂摆在雪白的颈项后。

    她托着腮,安静地端详着镜子里干净苍白的自己,那种目光,像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般,深情而专注。然后,从侧脸旁,轻轻地拉起一绺垂落的长发,慢慢地扫过镜子里自己的额头、眉心、鼻尖、嘴角、脸庞被情人爱抚着的腼眺笑容,在镜子外的另一端,费琦薄薄的嘴角边荡漾开来。

    因为拉扯,刚刚才束起来的头发又缓缓地滑落开来,像黑色的面纱,拂网住费琦被爱抚过的脸,模糊了那一抹才刚荡漾开来的笑容。

    这是paul注视她的神态,这是paul爱抚她的方式。他总爱将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轻扯下来,扫过她细致的肌肤和五官;挑逗着费琦发出不由自主的笑容和轻叹。当所有的头发都垂散开来后,pan再温柔地用自己的双手,将它们一把束绑起来,用温热厚实的唇,寻着方才发丝在费琦脸上轻扫过的路线,再细细地游走一遍。

    “费琦,我们正急着四处找你,原来你躲在这里。”

    少中今天的情绪一直很高昂,说话都有一种唱军歌似的力造:“麦伦说他很欣赏你的即兴演出,要请我们大家一起去吃饭,讨论以后合作的事。走!走!走!时间已经不早了。”

    “麦伦?”费琦的思绪,还没完全从过去摆渡到现在,仍一脸茫然。

    “就是你刚刚投怀送抱的那个帅哥,众所瞩目的新一代设计师啊。”少中以为自己很幽默。

    “喔。”费琦又草草地将长长的头发往后一束,抓起椅背上的短皮衣,和桌上那一盒红黑色的“戴维杜夫”将背袋往身后一甩,举步离开。

    “嘿!费琦,往这边,麦伦在停车场等我们哪。”少中远远地摇响车钥匙,对着走宏的费琦叫喊。

    “既然是谈公事,你们去吧,我想回家了。”从两年前开始,费琦对应酬这件事,就已经像对待自己的生命一样冷淡。

    “可是”可是,麦伦分明是针对费琦而来,少中原本是想假私济公的。

    看情况不对,斐丽从久候的车子里跳出来,一把抓住费琦:“你不要每次都拒人于千里之外嘛。麦伦是个不错的男人啊,年轻有为、长得体面、品味又不凡。要是早两年,我还是小泵独处的话,还会留这个机会,让他被你看见呀。”斐丽故作一脸馋相。

    “哪一次你不是这么说的?你明知道我的状况,我现在并不适合”

    “小姐,你所谓的现在,已经说了两年哩。何况你朋友又少,现在只是交个朋友嘛,你害怕会多长出一块肉啊。难道你真的打算要和回忆同床共眠一辈子?”斐丽每次说教,总是滔滔不绝。

    “我的朋友很多啊,眼前你和少中不就是两个了吗?”费琦善于对斐丽打太极。

    “别傻了,谁是你的朋友啊?我们只是把你当摇钱树而已。不管!这次你如果不卖睑给我,还影响到公司的大好机会,你连摇钱树这个角色也别想干了。一句话,去?还是不去?”斐丽清楚费琦的弱点,她最怕的,就是自己会拖累别人;尤其是斐丽这个相交了几年,还将她从无尽深渊中拉拔起来的老朋友。

    为了朋友的幸福,非常时期,只好用非常手段了。

    斐丽在心中对自己说着。

    她将费琦推上车后,对着费琦背后潦草的马尾巴摇摇头,顺手扯掉塑料筷套,为费琦系上从自己头上取下的咖啡色发带。

    她多么希望看见,从前那个在乎自己的费琦再活过来。

    “灰色捷克”是一家和麦伦的品味十分接近的餐厅。

    旧灰色的磨石地板,黑灰色的铬铁桌椅,银灰色的扶手楼梯

    每一个装扮入时的男女服务生,都穿着太空感的银色胶质制服。当他们托着餐盘,来回走动时,都发出塑料与塑料摩擦,漆漆啾啾的声音。

    透过周围一大片淡灰色的玻璃落地窗,映入费琦眼中的街景,也是乌乌灰灰的一片。

    “费小姐,第一次和你合作,觉得很愉快。”穿着灰色亚麻衬衫的麦伦说。

    “大家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你叫她fay就可以了。”少中对麦伦堆着满脸笑容。

    斐丽瞪了搞不清楚状况的少中一眼。fay这个昵称是paul专用的,费琦从来不让其它的男人掠用。

    “叫我费琦。”费琦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掉转回来。她从咖啡色的小牛皮背袋中,取出黑红色的长型烟盒,再从其中抽出一根和她的指头一样织长的戴维杜夫,优雅地将它点燃。

    戴维杜夫,那是paul的最爱。从前,费琦还威胁过paul,如果婚后他想要baby,就一定要把这个坏习惯给戒了。然而,每天一包,甚至更多的戴维杜夫,从两年前开始,却也成为费琦戒不掉的坏习惯。

    此时,费琦被戴维杜夫浓烈的烟幕环环围绕着,就像被身上散发着浓浓烟草味的paul紧紧拥抱着一样。

    她脂粉末施的脸,就被这种熟悉的烟雾和气味,染上了一层夕阳般诡丽妖媚的颜色。

    这个女人真是难以捉摸。

    对座的麦伦,对她诡谲多变的美丽完全看傻了眼。

    “小姐,对不起,这里是禁烟区。”里着银色塑料衣的年轻女孩,漆漆啾啾地走过来,有礼貌地说。

    “喔,哪里才是非禁烟区?”费琦随着年轻女孩指示的方向,径自起身向前,将其它的三个人,张目结舌地留在身后的座位。

    “搞什么飞”少中紧急煞住自己就要冲口而出的咒骂。

    “麦先生,对不起,你可能不知道,费琦她大学念的是艺术,个性比较随性率直些,呵!呵~~”斐丽差点被自己想出来的天才借口给大声逗笑。她对付这种事的灵敏反应,可是经过费琦的“魔鬼”训练给培育出来的。

    “不,不,是我不好,我以为,费小姐和杜小姐的皮肤保养得那么好,平时有定不喜欢烟这种东西,所以故意订了个禁烟的位置,没想到你们是丽质天生。”事实上,麦伦对费琦的怪异行径比较感兴趣,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无礼。

    或许,她就是想出奇致胜,好吸引我的注意。

    对自己的魅力十分有把握的麦伦,在心中其实是这么想着的。

    “费琦,想吃点什么吗?他们的灰色微笑或灰色异乡套餐口味都很特别回。”大伙跟着费琦转移阵地后,麦伦向始终把menu遗弃一旁,瞧都没瞧上一眼的费琦热给地推荐。

    “一杯草莓黛瑞克,谢谢。”费琦对站在身旁的侍者说,并从烟盒里抽出第二根烟。

    麦伦的尴尬稍纵即逝,他正逐渐习惯费琦与伸展台上截然不同的冷漠。而且,他欣然接受她的忽热忽冷;因为,他喜欢有挑战性的女人。

    “麦伦,关于如何表现下一季的服装,听说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少中一边问,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盘子里,麦伦推荐的特餐“灰头土脸”

    “嗯下一季,我准备发表一些非常春天的款式。”麦伦回答地十分模糊。

    斐丽看得出来,麦伦只是在敷衍少中的问题;他的注意力全摆在费琦咕噜咕噜,一口喝下整杯鸡尾酒的英姿上。

    “小姐,我要一杯黑色俄罗斯。”费琦点了第二杯酒。

    “那,你准备用哪一种方式,来展现所谓春天的感觉?”少中紧追不舍。

    “嗯以在泰国丝上,印染一些大胆的南洋花朵或马雅图纹的方式吧。”麦伦的目光依然定在费琦的身上。

    “小姐,我要一杯天使之吻。”一只手叮叮当当摇晃着杯中仅剩的冰块,一只手优雅纯熟地吸了一口烟,费琦不加思索地,点了下一杯酒。

    “那种异国风倩,由费琦来诠释一定很出色。”兴致高昂的少中一直热衷着餐桌上唯一的主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麦伦递给费琦一个爱意与魅力兼具的微笑;然而,这个发散出去的微笑,就像将一粒小石子,扔进遥不见底的深谷一样,等待许久,都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小姐,一杯雪乡。”回忆像一把熊熊烈火,将费琦饮下的酒精,在眼中轰然点燃,她的眼前,此刻正漂浮着一座现实之外,美丽的海市蜃楼。

    “费琦,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这样比较不会伤胃。”察觉出费琦神情的怪异,抚着费琦开始发烫的手,斐丽关心地问。

    “是啊,他们的灰色自恋是一种低卡组合的套餐,很适合你们做模特儿的。”麦伦再一次摊开银灰色的菜单。

    “小姐,给我一杯伏特加奇奇。”费琦点了第五杯酒。

    “随笔给她一客心灰意冷餐。”斐丽失去之前的好口气。

    “小姐,对不起,我们并没有心灰意冷这客套餐。”服务生一脸无辜。

    “而且,我也不想吃东西。”费琦像孩子一样地要赖。

    “谁说你不想吃?这两年来,你不是一直都是靠这个主餐在维生的吗?”斐丽轮番抓起桌上滴酒不剩的香槟杯、雪利杯、平底杯各式各样鸡尾酒杯,发出铿铿锵锵响亮的声音:“你看,这些不就是你的心灰意冷套餐吗?”斐丽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高昂的声调,引来其它三个人的错愕和服务生不知所措的表情。

    “斐丽,你搞什么飞机”少中咬牙切齿。

    “我想走了。”推开桌子,费琦有些恍惚地站了起来。

    “我送你。”麦伦殷勤地帮费琦拉开椅子。

    “我想自己一个人。”

    “那费小姐方便给我你的电话吗?往后的合作细节,我想再和你”麦伦的话还没说完,费琦突然拉起衣袖,大刺刺地向麦伦伸出左手,露出雪白色的手腕上,一只盘枝错叶的镍铁手环:“有空call我。””抹诡异的笑容,像一朵艳丽的罂粟花,绽放在费琦的嘴角。

    费琦的热情突如其来,受宠若惊的麦伦,面对那一只来势汹汹的手一脸茫然。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用力一看才恍然,原来镂着图纹的手环间,还烙着七个细小的罗马数字。

    这就是她的电话号豚?

    麦伦觉得,这个女人越来越有趣了。

    为了要记下细小的号码,麦伦将头弯地更低,然而,真正看清那只散发着奇异风韵的手环时,他却忍不住微微一颤。

    原来,那并不是一只真正的手环;而是一个模拟手环,精致而细腻的纹身。

    这个纹身已经存在两年了,而且注定要一直存在下去,对斐丽而言它并不陌生,但是,每一次在费琦的手上看到它,她的心总仍是不由自主地一阵紧缩。

    斐丽知道,拨通那七个数字后,麦伦听到的将不是费琦的声音,而是paul对费琦的亲密留言:“fay,我是为你疯狂的fay,我现在不在家,但是我想念你的声音、想念你的微笑、想念你的热情、想念你的身体、我想念你请留言。”

    这个电话,原是paul专门留给费琦的专线;如今却成为费琦封锁住自己的最佳武器。

    斐丽刚刚被激怒的的焰气,终究被心疼的感觉完全熄灭了。和费琦相识十年,斐丽知道费琦是一个对身体十分有洁癖的人,下了伸展台的她,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上的所有的首饰摘下。

    直到那一天,paul将一只传说可以带来幸运的古埃及银制手环套进费琦的手腕里,费琦的身上终于有了一个不再是累赘的东西。

    “这只手环是我生命的一部份,它就是我的幸运。”费琦总是这么说。

    除了走秀外,费琦绝不让她的“幸运”离开自己半步;就像她离不开paul一样,因为paul曾是她命运的全部;而命运,往往却喜欢在你最离不开他的时候,玩笑似的背弃了你。

    斐丽一辈子也忘不掉两年前那天的情景,那是第一次,她真切感觉到命运的冷酷和无情

    “斐丽,为什么paul那天放下电话以后,就音讯全无?都已经五天了,他会不会”费琦激动地抓住斐丽,浑身苍白地颤抖着。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他们的表现很出色,所以延长了演出的时间,会停留在船上更久一些。”斐丽尽量不让自已露出一点心虚的表情。

    “那,他也可以跟我连给啊。”

    “船上的收讯并不好,我也是透过辗转的消息才知道的,别神经兮兮的好不好。来!听话,把葯吃了,先去睡觉,或许明天paul就有消息了。”斐丽知道自己的谎言并不高明。明天以后呢?明天以后,她要对费琦怎么说?

    费琦终于安静地睡着了,漆黑的卧房里,只剩下paul送费琦的日光灯鱼,群来群往的,在水族箱里闪着宝蓝色的美丽荧光。

    斐丽无力地将房门轻轻掩上,颓丧地倚在墙上。

    下个月,就是她和少中、费琦和paul四个人要一起举行的婚礼了。事情怎么可以变成这样?

    她盈眶的泪水被一阵电话铃声止住,是少中打来的电话。

    “嗯我今天会留在这里陪她她已经睡着了,我只好先暂时想个借口哄她,如果她知道paul因为一个玩笑而消失在海上,她一定会受不了的,而且,她的心理医生又出国开会去了,我担心她的病会恶化明天?明天的事过完今天再说吧嗯,我也爱你,明天还有一场秀,你也早点睡吧。”斐丽轻轻地将电话挂下。

    夜是如此地安详宁静,一种奇异的直觉,像涨潮时遏止不住的浪花,向她淹面没顶而来。

    斐丽推开已经半启的房门,卧房里依然是一屋子的黑和令人窒息的安静;然而,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群来群往的日光灯鱼仍是房里唯一的光亮,他们星星点点地穿梭在浓密的、用费琦的长发编织而成的水草里。

    “费!”斐丽惊声尖叫了起来,她试着要将平静地睁着眼睛,整个头浸泡在水里的费琦拉出水族箱外。

    挣扎的费琦在水中吐出一串串仓皇逃窜的泡沫,闪着荧光的鱼群,此刻才惊觉外物的入侵,也在泡沫间惊慌地奔游着。

    “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残忍?paul只是失踪而已啊,你为什么要自己制造悲剧?如果明天paul就回来了呢?你叫他情何以堪?你说!你要他怎么办?你们你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啊”斐丽心疼地对费琦狂吼着,一直强抑住的泪水,终于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其实,她心知肚明,paul生还的机会根本是等于零“我只是想知道paul的感受,我只是想感觉他,我只是想离他更近些了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念他呀”黑暗中的费琦喃喃自语着,右手反射性地要想抓住左腕上的手环。

    斐丽知道,她在找寻属于她的幸运;然而,她的手腕上只是一片失血般的荒凉和苍白。

    “啊啊”因为与斐丽的用力拉扯,断落在水族缸底的手环,冷冷的闪着银光。在斐丽怀中的费琦,只能无助地伸长手,隔着冰凉的玻璃,对着失落的“幸运”无语地叫喊着。

    因为虚弱的关系,她发不出一个完整的惊叹。

    为了转移费琦的注意力,斐丽一方面用婚事为赌注,强迫少中和费琦签下长约;一方面哄骗费琦说,少中的经纪公司情况很不好,她以后的幸福与否,就全靠费琦帮忙了。

    费琦每天在忙碌的工作中,等待着paul奇迹似的出现。为了奇迹,为了好友的幸福,在斐丽的威胁下,她承诺再也不做傻事伤害自己;但是,将断落的手环和paul的电话号确永远刺印在自己的手腕上,显然并不在费琦所谓“做傻事”的范围里。

    四月二十八号,那是斐丽和少中结婚的日子;原本,也是费琦和paul的。

    喜宴结束,当斐丽手上用圆盘托着喜糖和香烟,和少中并肩站在门口送客时,大家都以为不会出现的费琦,就在这个时候晃进了斐丽的视线里。

    “恭喜!”整个人摇摇晃晃,显然喝醉的费琦,像小孩子一样,伸出左手抓了一大把喜糖。

    “这这是什么?”顾不得其它人的观看,斐丽紧抓住费琦的左手,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那是第一次,斐丽看见费琦手上盘枝错叶的手环刺青。

    “这是paul送给我的新婚礼物啊。他说,这样一来,幸运就再也无法摆脱我而去了,哈!炳!炳﹗”挣脱开斐丽的手,费琦轻抚着自己己手腕上,那一个再也不会失落的镍铁色手环,脸上挂着夸张而苍凉的笑容,在喜宴的门口,像蝴蝶一样,一圈复一圈地旋转着。

    双手托着五彩缤纷的喜糖,只能站在一旁,无力挽回什么的斐丽,感觉到锥心的痛楚。

    那个刺青,是费琦用疼痛烙印回忆的记号。

    斐丽多么希望,幸福是真的再也无法摆脱费琦而去;然而,她内心也十分明白,将过去刻划在手上的费琦,也将永远摆脱不掉所有和paul有关系,快乐的、伤心的、美丽的、不堪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