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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救人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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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三六章救人之计

    开怀厅里,乐声盈耳。

    细柔妩媚的音乐,缭绕在整个空间,穿越楹梁,流泻而出。

    厅里的舞伎,此时随着撩人的舞姿和挑逗的动作变幻再三之后,慢慢的开始宽衣解带起来。

    她们媚眼如丝,舞姿曼妙,扭动之际,时而峰峰相连,时而臀浪翻飞,虽未褪尽身上衣裳,却在半遮半露之际,给人一份遐想的空间。

    厅里所有喝酒的男人,几乎全都醉了,眼睛盯着旋舞飞绕中的舞伎,双手搂着偎在怀里的名妓,却有另一名妓女替他们夹菜、喂他们喝酒,真是觉得到了天堂一般。

    那些东厂的番子,何曾进过这等奢华的场所,见过如此阴靡的情景?因此每一个人都昏了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之际,两只手忙着左搓右揉,把情欲尽量放纵着,完全撕掉了平时的假面目。

    此时,他们没有脱去那层人皮,恢复兽性的本能,只因诸葛明依然正襟而坐,仅和身边的褚氏兄弟、周大富、曹大成等人在喝着酒,观赏着舞蹈,并没有什么放纵的动作,以致这些番子受到了约束,不敢太过放肆。

    喜娘领着两名龟奴和几个丫环,原来靠着墙边在“监场”此刻看到酒才喝到一半,那些陪饮的妓女已有大半都是钗横鬓乱,衣衫不整。

    包有一些番子伸手到了怀里妓女的衣襟里,不知在摸索些什么,弄得那些妓女浪笑不已,花枝乱颤

    喜娘使了个眼色,悄悄的退了出来,两个龟奴和四个丫环也随她一起,退出了开怀厅。

    喜娘站在门外,嘘了口大气,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回房去休息吧!忙了大半夜,这里已经没事了。”

    那两个龟奴躬身点了点头,悄悄的沿着回廊离去。

    喜娘望着身边一个年纪稍长的丫环,道:“春喜,我回房去休息半个时辰,吃点东西再过来,这里由你先照顾着,如果曹大爷要找我,你再派人过来,不然就别烦我了。”

    春喜点了点头,体贴地道:“干娘,你老人家也累坏了,是该多休息一阵,你放心,一切有我呢!”

    喜娘道:“春喜,记住了:这场表演完了,马上要把铃儿、枫儿她们叫来,嗯,上回从长安买来的那个昆仑奴叫什么大老黑的,这回也让他上场”

    她笑了笑,道:“两场秘戏表演完,大概天也亮了,这些官人们也该上床了”

    春喜和其他三个丫环笑嘻嘻的附和着。

    喜娘仲了个懒腰,道:“春喜,记住,酒不可以断,等会叫厨房里的老王到酒窖里去,多搬几坛女儿红出来。”

    她得意地道:“男人的脑袋,大都长在两腿之间,无论是大官、小兵、进士、秀才,都是一个样。”

    她这句话是有感而发,是她多年经营妓院的经验。

    因为在社会上无论地位多高的官员,或者富贵傲人的巨富,声誉极大的名仕,到了这里,几杯黄汤一下肚,耳边云鬓厮磨,软语一哄,全都成了没有理智的“动物”全靠本能行事。

    到了妓院,涉足花丛,恐怕十之八九的男人都会褪下假面具,飘出真性情来,这时,道德、教养、理性,都会放在一边,恢复了雄性的本能。

    这就是为什么历史上只有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而无论是首辅宰相或诗圣~仙都无法比拟的原因了。

    而杜牧的那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更是千古以来,让风流才子们羡慕的对象。

    喜娘原以为锦衣卫的同知大人和东厂的镇抚大人都是虎狼之辈,吃人不吐骨头,所以接到通知之后,战战兢兢的安排,务必让这些大老爷们尽欢。

    因为曹大成再三交待,这些人万万不能得罪,如果其中一人不悦,很可能会让欢快楼从此灰飞烟灭。

    由于曹大成说得严重,所以喜娘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出来,务必让这些锦衣卫和东厂的官员们尽兴而归。

    可是仅仅一场艳舞,还没到结局,这些厂、卫大人们全都露出了本性,看来个个都是色鬼,没有一个例外。

    尤其锦衣卫同知蒋大人,在一进欢快楼后,便要了两名大同妓女到快活轩去快活,让喜娘打心底瞧不起,认为这种人完全不懂嫖妓的乐趣。

    像欢快阁这种高级的青楼,讲究的是排场、情调,每一个妓女都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妆扮得粉琢玉雕一般,以音乐~歌的才艺来衬托她们的气质。

    嫖客要进楼取得这些名妓的欢心,付出高昂的代价之后,才能有一亲芳泽的机会,岂能像蒋弘武那样,凭着权势,指名要嫖大同名妓,并且未见面便要真刀真枪的上马。

    这种嫖客在喜娘的眼里,完全是个下三滥,跟船夫、轿夫、码头的捆工、不入流的地痞没有丝毫分别。

    像那些收入微薄的工人,完全不懂情调,不知道享受嫖妓的艺术,更不明白嫖妓有极高的境界,仅是本能地发泄性欲而已,跟猪狗并无两样,完全没有差别。

    喜娘认为这种人只配找暗门子里的私娼或河边的流莺,连找船妓的资格都不够。

    不过这些人尚还值得原谅,因为他们层级不高,且又收入微薄,没有水准,也没有能力进入妓院嫖妓,只能凑合著解决性欲而已。

    可是厂卫大人是何等的身份地位,竟然也跟一般的工人、轿夫一样,真是太没水准,太差劲了。

    喜娘尤其在看到那些东厂的番子几杯酒一下肚,便大施禄山之爪,恶形恶状,心里更加的不舒服,也更证实了她的想法。

    于是才会有那句“男人的脑袋,大都是长在两腿之间”的感慨之词。

    春喜等四个丫环一听到喜娘这句话,全都一愣,随即都抿嘴轻笑起来,一时之间噗嗤之声四起,连喜娘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一片笑声里,昏暗的庭院中突然传来数声响亮的鼓掌声。

    喜娘和春喜等人全都脸色一变,停住了笑声,往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长白双鹤从庭院里走了过来,李承泰满脸含笑,仍在拍着双掌,到了喜娘身前不远,笑道:“喜娘这句话一针见血,足可成为千古名言。”

    喜娘发现长白双鹤,顿时记起他们是和诸葛等人一起进来的厂、卫大人,却不明白他们为何没在开怀厅里饮酒作乐,反倒出现在庭院里。

    她全身一震,骇然望着长白双鹤,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春喜等四个丫环更是吓得几乎站立不住,靠着墙壁,差点没吓晕过去。

    李承中见到她们这副样子,笑道:“各位不需害怕,在下和家兄都认为喜娘言之有理”

    李承泰笑道:“不仅有理,并且还是有大大的哲理,哈哈!我们兄弟在锦衣卫里待了八年,又被调到东厂一年,见过的大小辟员何止千百,其中有许多人就是因为脑袋长在裤裆里,看不清时势而被砍了脑袋!”

    李承中也跟着笑道:“有更多的官员则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放纵自己的脑袋,做出一些非法之事,而惹来大祸,嘿嘿!这叫小头犯法,大头遭殃!”

    他这句话说得有趣,不但喜娘听得懂,连春喜等四个丫环也明白其中的含意,因此全都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笑声此起彼落,顿时气氛也轻松许多,喜娘本能地感觉自己没有因为出言讽刺厅中的厂、卫大员们惹来祸端,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取出掖在衣襟的锦帕,捣住了半边小嘴,笑得花枝乱颤,然后抛了个媚眼,道:“大人真是会说笑,奴家从没听过有人把男人的那个那个叫做小头的。”

    李承泰哈哈大笑,道:“何止你没听过?连我这做兄长的,也没听过我老弟说出如此有趣的话!呵呵!真是他奶奶的庙后开个洞妙透了!”

    李承中望着喜娘眉目间的妩媚,笑道:“我是要碰到妙人才能说出妙语。”

    他突然想起朱天寿那晚在湖边李强的农庄里,一时兴趣来了,要大家说荤笑话的事,李承泰便是因为说了个荤笑话,于是搏得众人大笑,朱天寿在高兴之际,赏了李承泰一个十两的金元宝。

    而自己是绞尽脑汁,搜遍记忆,也想不出个荤笑话来,只得闭口无语,以致当天夜里回到了天香楼,张永按照吩咐,特别把蒋弘武和李承泰、诸葛明三人叫了去,每人樊两金子,奖励他们说的荤笑话逗朱天寿开心。

    当李承泰向李承中炫耀时,李承中哑口无言,心里却是颇为不平,此刻受到喜娘的“启发”他发现自己也可以说出如此妙不可言的话来,显然自己颇有这方面的潜力。

    他心念一转,问道:“喜娘,你会不会说荤话?最好越荤越好。”

    喜娘道:“啊哟!李大人,你真是跟奴家开玩笑!在我们这里的姑娘,哪一个不是会唱小、弹奏乐器?至于说个笑话,讲个掌故,则可以说个个都是能手,你若是要听荤笑话,等一会找到心爱的姑娘,就可以叫她说给你听,哪里还用得着奴家呀!”

    李承中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说也奇怪,我就是想要听你说。”

    李承泰也不知弟弟怎么啦,竟然会看上三十多岁的喜娘来,言语和态度间颇有挑逗的意味。

    他皱了皱眉,想要说几句话,却见到喜娘站在斑驳的光影里,眉目生春,嘴角含情,竟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媚态,这种成熟美女的妩媚,使得他都觉得怦然心动起来。

    他不仅暗忖道:“这喜娘能够掌执一座这么大的青楼,果真不是简单的人物,光看她使出的这种手段,就像传说中魔教的分支奼女宗弟子所使用的迷魂术。”

    他干咳一声,道:“老二,咱们可要向诸葛大人回报,不可耽误了大事。”

    李承中听他这么一提醒,帘想起自己身有要事,于是点了点头,对喜娘道:“喜娘,你准备一下,挑几个好听的荤笑话,我一得闲,便要听你亲口说笑话。”

    喜娘眼波一转,微笑道:“好!奴家就先准备准备,挑几个好听的荤笑话,专门说给大人你一个人听。”

    李承中哈哈一笑,伸出手指在喜娘脸颊轻轻捏了一下,道:“咱们说定了,你别要赖哟!”

    他随在李承泰身后,走进开怀厅里,留下喜娘在发怔,痴痴的望着他高大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长白双鹤一进大厅,便见到脱得满地的各色衣裳,那些在跳舞的舞伎也都仅剩下身上披的一袭薄纱。

    在明亮的灯光下,薄纱里只有红色的肚兜和亵裤,更显得这些舞伎肌肤如雪,美丽动人

    乳浪翻飞里,柳腰如蛇扭动,使得厅里的所有男人,几乎都是心旌动摇,目迷五色之下,做出许多不雅的动作,有几名番子差点把怀中妓女上衣都剥掉了,还有人把杯中美酒缓缓倒在妓女的酥胸上,然后伸出舌头在妓女的胸上不住舔吸,引来一阵浪笑

    旋转跳动的舞伎、缠绵幽柔的乐声、放浪形骸的妓女,构成一幅极其阴靡的图案,让长白双鹤看了之后,都为之一呆。

    所幸这些如同野兽样的男人,都是长白双鹤在东厂的同僚,如果这些人是地方官员,被东厂的番子们查出接受商人的招待,如此放纵的在妓院荒唐,那么小则停职查办,大则丢官砍头。

    他们在这一刹那,全都想起了喜娘刚才所说的那句话来,互望一眼,脸上浮起会心一笑,一起向坐在主位的诸葛明行去。

    他们还没走到诸葛明的面前,只见蒋弘武像一阵风样的从后室卷了出来,他的脸上充满了笑意,露出一口黄牙,使得那张带着刀疤的马脸更显狰狞。

    蒋弘武一见到厅里那种阴靡的情景,一张嘴咧得更开了,他一屁股坐在诸葛明身边的空位上,马上便开口道:“诸葛兄,这些小妞个个长得如花似玉,跳起舞来,姿态迷人,完全不输给天香楼,比起扬州簪花楼里的舞伎,尤要更胜一筹。”

    他一坐下,自有妓女替他把酒杯倒满,蒋弘武举起酒杯,向曹大成和周大富两人道:“曹兄、周兄,谢谢你们二位,让我做了两回神仙,一偿夙愿,来!吧杯!”

    不等曹、周二人回话,他已仰首喝干了杯中美酒。

    曹大成和周大富见到蒋弘武开心,并且说出那种露骨的话来,也一起开心的举杯喝干了面前的美酒。

    诸葛明笑道:“蒋兄,你做了两回神仙,好端端的又下凡来干什么?”

    蒋弘武大笑道:“各位好兄弟都留在凡间,我岂能一个人留在天庭快活?当然要跟众兄弟一起受此苦难罗!”

    诸葛明大笑不已,曹大成朝周大富挤了下眼睛,也一起放声大笑,当然,那跟随而来的几名富商也一起笑着,甚至连一向严肃的褚氏兄弟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声稍歇,诸葛明问道:“蒋兄,看你这样子,好像很满意?”

    “满意!”蒋弘武道:“满意极了。”

    他目光一闪,见到长白双鹤站在一旁,竟然没有入席喝酒,话声一顿,道:“承泰、承中,你们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喝酒啊!”李承泰躬身道:“禀告大人,我们有要事向诸葛大人禀报。”

    蒋弘武不悦地道:“现在是饮酒作乐的时间,有什么要事?来!快过来喝酒。”

    诸葛明侧身过去,在蒋弘武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他愣了一下,道:“哦,有这种事?你过去问个清楚吧!免得耽误了什么大事。”

    诸葛明走了过去,示意长白双鹤随他进入屏风之后。

    曹大成、周大富看到诸葛明领着长白双鹤走向内室,心中忐忑,不知发生什么事,两人互望一眼,曹大成试探地问道:“蒋大人,有什么要事吗?”

    蒋弘武搂过身边的一名妓女,在她的粉脸上亲了一下,道:“没事,没事,咱们喝酒。”

    周大富端起酒杯,道:“小的敬大人一杯,谢谢大人的照顾。”

    蒋弘武喝干了一杯酒,笑道:“周兄,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也不跟你们客气,那绯丽和雁红两人,我都很喜欢,麻烦你和曹兄去跟喜娘打个招呼,从今晚开始,我要替她们赎身。”

    周大富微微吃了一惊,曹大成却似早就预料会有这种事发生,脸上的神色毫无改变。

    蒋弘武压低声音道:“周兄,虽然你好意要介绍什么身具千蚯百蚓名器的女子给我,但是我遇到绯丽和雁红之后,已觉得非常满足,再也不要其他的女人了,所以我决定替她们赎身,过些日子回北京,就把她们带回北京去,从此跟我过日子。”

    周大富道:“大人既然对她们青睐有加,决定替她们赎身,一切都包在小人身上。”

    蒋弘武道:“她们两人都对我说过,欢快楼是一个用三百两,另一个用三百八十两银子从大同府买来的,我出八百两替她们赎身,在我回北京之前,就让她们留在欢快楼里,不过不能再接客了!”

    周大富道:“当然,大人已经替他们赎了身,一定不可以再接客,嘿嘿!名妓从良,已是良家妇女,谁敢让她们接客?”

    他把曹大成招到身边,把蒋弘武的意思说了一遍,曹大成赶忙摇手道:“蒋大人,这八百两文银,我是一文也不能收,就算是喜娘在此,恐怕也不敢收大人的钱”

    蒋弘武两眼一瞪,道:“怎么?老子要替人赎身,若不拿出银子来,岂不是讹诈欢快楼,成了恶霸吗?你们看我这样子,哪里像恶霸了?”

    曹大成吓得几乎要趴伏在地,忙道:“蒋大人,小的不敢”

    周大富忙道:“蒋大人,这种区区小事,你尽管放心,小人替你办妥,绯丽和雁红两人的卖身契,明天就拿来给你”他凑在蒋弘武身边,低声道:“至于八百两银子的事,大人不必介意,小的会帮你先垫着,至于两位夫人假使想要待在欢快楼,当然没问题,如果大人放心不下,小人在苏州城有个小妾,正嫌没伴,可以请她们两人搬到那里去,也好有个照应。”

    他见到蒋弘武频频点头,又道:“无论大人要在这停留多久,小人都会把两位夫人照顾得如同小人的亲妹妹一样,每天欢欢快喜的,任何时候,大人要回北京,都可携她们离去。”

    蒋弘武高兴地道:“好!你想得很周到,就这么决定了。周兄,你是仇钺的未来泰山,而仇钺是金侯爷的记名徒弟,我跟金侯爷年纪虽然相差一大把,却是好兄弟,所以我就叫你一声周兄,以后有什么事,你不必麻烦金侯爷,直接找我就行了。”

    周大富作揖道:“多谢蒋大人”

    蒋弘武道:“叫什么蒋大人?还是叫我一声老弟比较痛快。”

    周大富惊道:“大人虽然垂爱,小人可没这个胆子。”

    蒋弘武见到曹大成畏畏缩缩的跪坐在旁边,笑了笑道:“曹兄,你不必害怕,我没有恶意,来!大家把话说清楚了,就一起坐下来喝酒看跳舞吧!”

    曹大成诚惶诚恐的应了一声,赶忙举起酒杯,向蒋弘武敬酒,周大富朝其他几名富商施了个眼色,他们纷纷举杯向蒋弘武和褚山、褚石两人敬酒。

    周大富拉着曹大成坐回原处,低声把自己和蒋弘武所说的话说了一遍,曹大成发现周大富脑筋比自己动得快,竟然藉着两个大同府的妓女,巴结上了锦衣卫同知大人,而自己却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倒丧失这种好机会,因而觉得颇为沮丧。

    周大富看到他这个样子,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低声道:“你是怎么啦?脑筋怎会转不过来?我那个小妾银屏不是和你的小苹是好姐妹吗?为了姐妹情深,银屏还逼着我把宅子买在你家小苹的隔壁,咱们只隔了堵墙,只要把花园打通,开个月洞门,岂不是就等于一家人?”

    曹大成眉开眼笑,一拍大腿,道:“还是周兄想得周到,那八百两银子都算我的,等会我就叫喜娘把绯丽和雁红的卖身契拿出来,亲自交给蒋大人。”

    周大富低声道:“不仅仅这样,你要嘱咐小苹,这段日子千万要讨好绯丽和雁红,最好跟她们也结拜成金兰姐妹,如此一来,我们跟蒋大人就都成了亲戚,岂不是好事一桩?”

    曹大成喜心翻倒,低声道:“我会叮嘱小苹多陪她们上街,买些珠宝首饰送给绯丽和雁红,那么将来她们一定会在蒋大人的面前替我们说好话,如此一来,大事定矣!”

    周大富低声道:“不但这样,我还替你拢络了诸葛大人,到时候他成了你的表妹夫,你岂不是又多了个靠山?”

    曹大成不住地点头,道:“对!对!对!”

    周大富见自己几位结拜兄弟在敬蒋弘武的酒,两个妓女偎在他的身边,一个忙着斟酒,一个忙着替他挟菜,让蒋弘武乐得脸上的刀疤都已泛红,显得格外兴奋。

    周大富举杯敬了曹大成一下,又低声道:“我已经跟诸葛大人说妥了,只要你把荷香送给他,他就一定设法促成雨珊侄女和金侯爷的姻缘,到时候,你成了侯爷的岳丈,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哥!”

    曹大成乐得心花怒放,如果屋里不是有这么多的东厂大人,他几乎要奔到那些舞伎中间,和她们一起跳起舞来。

    他手舞足蹈地咧开嘴,不住地说:“你放心啦!我们是什么样的交情?小弟再是飞黄腾达,也忘不了老哥你的大恩,总有一天会重重回报”

    周大富道:“我不用你回报了,过两天把绿绿给我送来就算我没白帮你一场。”

    曹大成一愣,道:“绿绿?”

    他随即恍然道:“你是说绿珠吧?我想起来了,你一直都叫她绿绿”

    周大富道:“傻瓜,那是我对她的昵称,她是不容许别人这么称呼她的。”

    曹大成还待说话,只见诸葛明面色凝重地从屏风后面走回大厅,后面跟着长白双鹤,却是神色如常。

    诸葛明听到了长白双鹤的禀报之后,觉得情况诡异,弄不清楚为何太监会随同西厂的电将魏子豪领着一堆人到苏州来。

    他顿时记起了金玄白曾对他说过的事,觉得其中必然有蹊跷,若是丘聚等人是奉谷大用之命,来到江南,倒还可以理解。

    若是这四大神将是奉司礼太监刘瑾之命南来,一方面是买通血影盟的杀手暗杀朱天寿、朱寿、王宗武三人,另一方面则到处寻访皇上。

    那么唯一的一个原因,便是武宗皇帝留在北京豹房的替身已被刘瑾识破,那么如今局势又不同了。

    想起了张太后那副嘴脸,诸葛明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他想了一会,终于想出个主意,到了蒋弘武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往厅外行去。

    长白双鹤招呼了一声褚山和褚石两人,把那四个妓女撇下,一起跟随在诸葛明身边,走向厅门而去。

    曹大成不知有何事情发生,脸色一变,想要追过去询问,却被周大富一把抓住,按了下来。

    诸葛明和蒋弘武走到厅门边,停了下来,扬声道:“各位弟兄,你们继续饮酒作乐,我和蒋大人出去片刻即返。”

    蒋弘武见到那些番子几乎全都停了下来,笑了笑道:“大伙尽量开怀畅饮,喝得爽快也可各自带开,不用等我们了。”

    他们一出厅门,正好看到春喜等四名丫环缩在门边,蒋弘武没见到喜娘在内,问了一句,春喜忙道:“禀报大人,干娘她回房去方便方便,马上就来,大人如有什么事情,尽可交待奴婢便行了”

    蒋弘武道:“我们去去半个时辰左右,便会回来,记住告诉喜娘,那场春宫秘戏得等我回来后再演,免得我们漏了眼福”

    春喜抿了一下嘴,躬身答应。

    他们一行人走入回廊之后,诸葛明叫长白双鹤带路,向着怡情楼的方向疾行而去,才走出两丈多远,便见七八个彪形大汉乎持单刀匆匆往东边而去。

    李承泰对诸葛明道:“大人,这些人都是楼里的保镖,想必是觉察客人发生斗殴,所以赶去制止。”

    蒋弘武听到了诸葛明的告知,本想到怡情楼去看看情况,这时灵机一动,低声招呼道:“大伙一起动手,把这些人全都放倒!”

    话声一完,整个人已急扑过去。

    诸葛明等人虽然不知蒋弘武为何要向这些保镖护院下手,却是平时横蛮惯了,也不在乎会闯什么祸,毫不考虑的也腾身跃起,紧随蒋弘武之后,向那群保镖攻去。

    那些护院的保镖武功都很平常,就算是明着和蒋弘武等人交手,每人都支持不到三五回合,哪里还禁得起这些锦衣卫和东厂高手的暗袭?

    他们一听到身后风声急响,刚一回身,还没看清楚来人的面目,便有两人被蒋弘武击中大椎要穴,顿时倒地不起。

    一阵呵叱声里,刀光仅闪了几下,那八名保镖便全都被蒋弘武等六个人制服倒地。

    由于蒋弘武只说把这些人全都放倒,并没说要如何放倒,以致各人出手轻重不同,诸葛明使的是点穴手法,长白双鹤则是用的长白一派的震穴手法,仅是把人打昏而已。

    至于褚山和褚石两兄弟,因为练的是外功独门掌法,所以出手极重,虽未使出红砂掌和黑砂掌来,可是被他们击倒的两名保镖,最少也得在床上躺半个月才能起身。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园中碎石小径上已倒了一地的保镖,单刀抛得四下皆是,八个人全都失去了知觉。

    诸葛明问道:“蒋兄,现在该怎么办?”

    蒋弘武道:“你刚才说过,咱们那位郡主姑娘胆大包天,惹上了西厂的电将,若是她手下那些家将不敌,落在丘公公手里,恐怕会惹上极大的麻烦,所以我们该助她一臂之力,对付魏子豪那批人。”

    诸葛明知道张永为了拢络金玄白,可能建议朱天寿把朱瑄瑄嫁给金玄白,如果此刻朱瑄瑄女扮男装,出现在妓院饮酒之事被西厂查出,那么她很可能会被押送进宗人府去接受审讯。

    虽说张太后极为疼爱朱瑄瑄,不致会让她遭受多久的牢狱之灾,可是她若在张太后逼问之下,透露出皇帝已微服易装,出了豹房,来到江南游玩,便会引发一场大灾难。

    万一她把张永拢络金玄白之事也说了出来,那么司礼太监刘瑾马上便可以判断出,张永和皇帝之间的计划。

    如此一来,所造成的后果,将是无法预料,也无法承受的!

    诸葛明一想到这里,马上打了个寒噤,也顿时明白蒋弘武为何要放倒这些护院保镖的原因了。

    他骇然问道:“蒋大人,你觉得这么做,妥当吗?”

    蒋弘武苦笑了下,道:“船在江心,马在悬崖,咱们若不这么做,眼下没有第二条路了!”

    诸葛明道:“可是,后果”

    蒋弘武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反正无论后果如何,有张公公替我们担着,你怕什么?”

    诸葛明一想起要对付西厂的人,还得把丘众抓起来,便感到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下,道:“蒋兄,你看是不是应该跟张公公禀报一下,比较妥当?”

    蒋弘武脸色一沉,道:“如果朱碹碹落在丘众的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你有没有想到,后果会更严重?”

    他见到诸葛明点了点头,于是沉声道:“各位,咱们打散了头发,蒙着面,拿着单刀去对付西厂那些兔崽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出本门武功,要让他们弄不清楚我们的来路,知道吗?”

    长白双鹤和红黑双煞根本都没弄清楚为何要把欢快楼的保镖击倒,更不明白蒋弘武和诸葛明话里的意思。

    直到此刻,他们才弄懂整个行动,竟是为了对付西厂的那些人,因此全都吓了一跳。

    口口口

    西厂最早成立于成化十三年,当时宪宗皇帝因为对朝中内外官僚产生极大的不信任感,于是在春正月时,成立了西厂这个秘密组织,交由宠信的太监汪直统领。

    西厂的权力超越东厂,不仅民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列入侦察范围,甚至连内庭宦官的不法行为,也在缉查项目之中。

    那时,西厂可以任意逮捕朝中官员,根本不需奏请皇上允许,只要罪证确凿,便迳自逮捕官员下狱。

    由于权力太大,也给予西厂的人员更大的贪污机会,官员或富商被捕下狱之后,只要付出巨额的贿赂,便可在未经上奏的情况下,随时释放出狱。

    在汪直主持西厂的六年中,最少有百位以上的官员被蒙冤下狱,不仅所谓的士大夫不敢抗衡,连遇以汪直进出时,公卿都避道而行,唯恐惹来祸事上身。

    汪直当时权势太大,不但未将朝官放在眼里,甚至连其他的太监都没放在眼中,在西厂开设之初,他便逮捕了镇守太监覃力朋,没有多久之后,他又设计陷害司礼太监黄赐、陈祖生。

    虽然东厂设立的历史较久,可是西厂成立之后,在汪直的统率之下,总认为高人一等,事事抢功,事事干预,因而东、西二厂之间产生极大的摩擦,引发掌控东厂的太监尚铭不满。

    东,西二厂勾心斗角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之际,引发强烈的冲突,常有械斗情况发生,以致结仇更深。

    在成化十八年时,汪直认为自己计划渐渐成熟,于是准备倾害东厂太监尚铭,但是却不知尚铭早就对汪直有了戒心,一直暗中勾结李孜省和阁臣万安等,设计除去汪直,不断地将汪直的恶行暗中向宪宗皇帝投诉。

    当时宪宗皇帝也觉察出自己大权旁落,于是渐渐疏远汪直,而太监尚铭所主持的东厂,联合了阁臣万安等,终于抓住机会,在成化十八年二月之际,由御史多人,及给事等陆续上奏章,弹劾汪直欺罔皇上,苛扰朝政等等罪名。

    于是,宪宗皇帝一怒关了西厂,在翌年六月,把汪直调往南京御马监,八月,更降为奉御,其间,不犊禊除汪直的党羽,终于汪直的势力瓦解。

    西厂的复设,是正德元年十月间,距成化十八年三月宪宗罢西厂,长达二十四年之久(西元一四八二年至一五o六年)。

    当时,正德皇帝在刘瑾等八虎哭诉之下,由于猜忌外廷的心理作祟,于是大怒之下,立即下令刘瑾掌司礼太监、马永成掌东厂,复设西厂,由太监谷大用执掌。

    连夜之间,东、西二厂,配合锦衣卫一起出动,逮捕了当时赞同诛杀“八虎”的司礼太监王岳和徐智、范其等人,蜂南京充军,受株连的大小太监数十人。

    自此之后,东、西二厂相互竞争,时而合作,时而斗争,虽然为了争权争利,常生冲突,不过由于太监马永成和谷大用都在刘瑾的管束下,表面上的和谐还是维持住,并没有把两厂冲突之事端到台面上。

    刘瑾在玩这种“权力平衡”的游戏,总认为自己能掌控住东、西二厂,再加上锦衣卫落在太监张永手里,朝中大臣大部份都是他的党羽,仰仗他的鼻息做事,再无后顾之忧。

    岂知“功高震主”这句至理名言,连开国元勋都无法避免,而遭到太祖皇帝的杀害,刘瑾仅是一个毫无功劳,只攻心计的太监,又如何能够逃脱这种必然的结果?

    口口口

    诸葛明等人算是隶属东厂,与西厂虽是处于竞争而又斗争的状况中,但是要他们对付西厂的人,还要抓住“八虎”中的太监丘聚,怎不使他们一起吓了一跳。

    诸葛明看到长白双鹤和红黑双煞一起面现惊色,沉声道:“你们不用惊慌,只要不露形迹,就没事,何况现在有张公公担着,你们还怕什么?”

    李承泰躬身道:“大人既然有令,我们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一定奋勇向前,又怎会畏惧西厂那些兔崽子?”

    褚山也笑了笑道:“他妈的,我早就看西厂那些王八蛋不顺眼下,如今好不容易才逮到个机会,一定要他们瞧瞧我们东厂的厉害。”

    褚石话也不说,撕下一个护院保镖的衣袖,扯了开来,蒙在脸上,然后拿着单刀挥了挥,装了个破锣嗓子,道:“在下是神刀门好汉破雷刀石某。”

    褚山大笑,在褚石的背上打了一掌,道:“他妈的,你冒充谁不可以,怎么冒充起神刀门的弟子来了?并且连姓也改了”

    诸葛明笑道:“褚石说得好,大伙都是神刀门的英雄好汉!”

    长白双鹤是随同诸葛明到木渎镇去赴约的人,他们遇到神刀门和太湖湖勇们的狙击,亲眼看到金玄白以刀罡破了神刀门的大小天罡阵,让神刀门自此在江湖上除名。

    所以一听诸葛明之言,都觉得褚石这个栽赃神刀门的法子极妙。

    李承泰竖起了大拇指道:“褚兄平时沉默寡言,没想到脑筋动得这么快,竟然会想出这么妙的主意来!”

    李承中也赞赏地道:“神刀门已经在金大侠的手里遭到灭派除名,就算这回西厂有漏网之鱼,事后追查,也无法追查起”

    诸葛明道:“废话少说,大家都照着褚石的法子做,咱们从现在起,都是神刀门的好汉!”

    他们纷纷照着褚石的法子,扯下了那些保镖的衣袖,用来蒙住脸孔,然后又解开发髻,披头散发的。

    褚山和褚石两人还照着指示,把那八名保镖拖到假山旁的树荫下放置。他们唯恐那八人会提前醒来,又在每人脑门上拍了一掌,保证这些人要昏迷六个时辰之后,才会清醒过来。

    其实这些保镖们受到暗袭,根本连人都没看清楚,就算醒来之后,也无法指认出手之人究竟是谁。

    到时候就算有人追究此事,恐怕也不会有人敢怀疑对他们出手的人便是锦衣卫和东厂的大人们。

    褚山和褚石两人处理好了保镖之后,回到了诸葛明和蒋弘武身边,只见他们每人各持双刀,蒙面散发,黑夜里望去,幢幢灯影的映照下,如同鬼魅一般,全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诸葛明轻叱道:“笑什么笑?你们还不是跟鬼一样?”

    蒋弘武在一阵轻笑中,道:“走吧!咱们出手要狠,尽量别放走一个,免得他们再去搬救兵。”

    诸葛明道:“你们听到了!尽管朝那些王八蛋四肢招呼,就算砍条腿,砍断个胳膊也没关系,最好别把人杀死就行了!”

    李承泰问道:“请问大人,要不要让郡主知道我们是谁?”

    诸葛明道:“这件事我来做,免得那个丫头敌我不分,乱杀一通!”

    蒋弘武见到所有的事都已交待,于是一挥单刀,招呼一声,便领先飞身奔去,其他五人也紧随着奔向东边的怡情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