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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几万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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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茂漪笑吟吟道。“那俩小子比你精明得多,你二哥这几天就没归家,你大哥一早就去赴雨花台文会了。”妇人叹了口气“都是你三哥闹得。”

    “爹还能真不认三哥哥了?”妇人苦笑“这得看你三哥他自己争不争气咯”言罢起身,对着还跪在地上的知画,妇人嗔道:“起来吧,地上凉,别再落下什么毛病。”“奴婢不敢,奴婢欺瞒夫人,甘心领罪。”知画老实巴交地说道。

    “你也是一片好心,摊上这么一个调皮的主儿,也是难为你了”说着妇人便要上前扶她。“娘,您别管了。这次给她长个记性,下次看她还敢随便乱帮忙”王茂漪几乎是推着将亲娘送出了绣阁。

    “这丫头,你这闹得哪一出啊?”妇人一时没弄清这闺女到底是站哪一边的,就被推搡着下了绣楼。

    王茂漪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脯,揩净额头冷汗,神清气爽地回了绣阁。“你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吧!”“我我腿软”知画瘫坐在地上低吟一声,从裙底取出那条男子方巾,随即“哇”地大哭了起来。

    雨花台,位于南京聚宝门外,松柏环抱,景色秀丽,岗上遍布五彩斑斓石子,传为佛祖花雨所化,因此得名,素为文人士子登高揽胜之处。

    岗上载有万株翠竹,端直挺秀,疏风醉影,风雅宜人,此时林内不时有高谈阔论之声传出,夹杂阵阵豪迈笑声,逸兴遄飞。

    “诸位仁兄,今日蒙泉山先生见召,借此竹林胜景,效法先贤,作山阳之会,实为留都文坛幸事,”南京户科给事中戴铣举起酒杯“为泉山先生贺。”林中众文士纷纷酬和“为泉山先生贺。”

    “老朽生受了。”南京兵部尚书林瀚含笑举盏。老大人年过七旬,银须皓首,精神矍铄,常抑中官,素有直声,为南都四君子之一,这老儿还流传后世一首诗,颇为后人称道“何事纷争一角墙,让他几尺也无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这据传是家人与邻争地,写信求援时林瀚的回书,听着是不是耳熟,正德年间的状元舒芬还有一首类似的“千里书来只为墙,让他几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舒状元还给家乡留了一处“让墙巷”做纪念。这不算完,类似的还有嘉靖尚书郭朴,景泰年尚书杨翥等等人物,到了清朝这记录就更海了去了。

    镇江张玉书、辽阳曹鼎望、庐江刘秉璋,再加上穿凿附会的纪晓岚、王杰、何绍基、郑板桥、曾国藩,你要不给老家邻居让出一条巷子来,都不好意思称“名臣”

    不过传到后世,名声最大的就是最不靠谱的桐城张英了,桐城张家六尺巷的记载出自民国25年编纂的县志,张英张廷玉父子的著作中没提只言片语,这或许可以说张家人厚道,不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可清代名人轶事记载的张玉书和张英同朝为官,故事如出一辙,合着一招鲜吃遍天,大清朝不收版权费的。

    何况比起类似小说家言,前文提到过恨乞丐恨得牙痒的徐珂,同期所着清稗类稿考据严谨得多,六尺巷一句未提。

    当然要说张家父子和这巷子一点关系没有,也是冤枉,父子宰相家训曾引用了一段韩魏公遗事内容,并做了评语,故事差不多,诗作则是:他人侵我且从伊,子细思量未有时。

    试上含元殿基看,秋风秋草正离离。故事的主角和张家父子挨不上半点关系,是而今户部尚书韩文的先祖北宋名臣韩琦。

    即便如此,这也不是故事的最早出处,韩琦的这首诗出自五代,后唐尚书杨玢告诫子弟批作,张廷玉不喜杨玢以蜀臣入唐的贰臣身份,使用了编纂明史时常用的春秋笔法,盛赞韩琦风骨,杨玢之事直接省却。

    也不知已经辫发胡服的张家爷俩哪来的蜜汁自信瞧不起别人。众人见林瀚举杯痛饮,俱都兴致高昂,御史蒋钦提议道:“世上诗难得,林中酒更高。既然群贤毕至,有酒岂可无诗,不若大家作诗相和,诸君以为如何?”

    与会众人连连唱和,纷纷提议由林瀚出题。“唉!”听了众人提议的林瀚突然喟然一叹“借问山阳会,如今有几人。”

    “先生可是有心事?”戴铣见林瀚突然兴致寥寥,忧心问道。“宝之,无妨,只是有些累了。”林瀚宽慰道。“可是在下提议唐突?”蒋钦心中忐忑不安。

    “子修哪里话,汝之提议甚好,只是”林瀚眉峰紧锁“老夫这里有一篇文章,想请诸君品鉴。”

    “先生有新作问世,末学自当拜读。”蒋钦笑着从林瀚手中接过文章,低头一览,便惊呼道:“这是台谏吕、刘二君论刘瑾奸邪,置瑾极典的奏疏!”

    众人惊呼出声,京城中枢剧变,他们早已知晓,但毕竟神仙打架,事不关己,且天高皇帝远,他们这些人都是南京的科道言官,就是有心参与,也赶不上热乎劲儿。

    “子修,你将这份誊抄的奏疏念与大家听听。”蒋钦自无不从,清清嗓子,便开始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实话说这份奏疏写得不错。

    不过内容上除了要挽留刘健、谢迁两个老头以外,就是一个主题:杀刘瑾,杀刘瑾,还是杀刘瑾。蒋钦慷慨激昂的声音刚刚落地,林瀚老大人便击节赞赏“这才是今世直臣,不可多得!”

    “老眼昏花,若能早荐此等良臣进身中枢,何致今日人微言轻,正义难伸,惜哉!悔哉!”听了老林瀚一番痛心疾首的话,与会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机会来啦。

    “老大人此话何意,吾等虽僻居留都,心中忠义之心可昭日月,今日便联名上奏,斥权阉,正国法。”“不错,岂能让京中同僚专美于前,我等也上疏留保辅托大臣,以安社稷。”御史薄彦徽随声应和。

    一人首倡,众人皆出声应和,纷纷表示联名上奏,独蒋钦不语。“子修,何故不言,可是心有惧意?”

    林瀚手抚须髯,乜斜问道。蒋钦摇头“不然,兹事体大,非振聋发聩之言不足以动圣听,末学今夜当披肝沥胆,奋笔疾书,拜疏陛下:元老不可去,宦竖不可任!”“好好好,子修真铁胆也,老朽先为之贺。”

    林瀚当即浮一大白。其他人也各自陈词,有数人联名者,也有准备单独上疏论事者,一时物议沸腾,大有与刘瑾势不两立的架势。

    戴铣持着纸笔来到一方巾襕衫的青年身边“仲卿,你虽为中书舍人,不在台谏之列,可为国除佞乃国之盛事,可愿共襄盛举?”

    “宝之兄客气了,小弟愿附骥尾。”王朝立也是胸中火热,将联名书铺在一旁石桌上,提起笔来,便要书上自己名字。笔尖方触纸面,联名书便被抽走,一个带着嘲意的年轻声音响起:“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与刘公公为敌?”

    突然变故让戴铣一惊,细看桌旁站着一名锦衣青年,正满脸不屑地将联名书丢到桌上。“此乃雅客文会之处,你是何人,不请自到,还敢如此放肆?”

    戴铣厉声呵问。青年负手傲立“本官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指挥使丁寿。”“锦衣卫!”

    不独戴铣,林中众人俱是悚然,有几位高卧巨石颇有几分魏晋风流的倒霉蛋一个没坐稳,直接摔了下来,连痛都忘了喊。

    锦衣卫凶名遍天下,当今锦衣卫指挥使丁寿被朝臣列入奸党之列,八虎一狐,狼狈为奸,南都士子早有耳闻,难道这边文会才临时起意弹劾刘瑾,锦衣卫便已得到消息,这帮缇骑未免太神通广大了吧!

    戴铣强自镇静“原来缇帅当面,不知有何见教?”“见教?哪敢,诸位这般大手笔,丁某自愧弗如。”丁寿扫了一眼被他丢掉的联名书,嘿嘿冷笑。

    “我等身为科道言官,有奏事之权,规谏之责,难道这也犯了锦衣卫的王法?”蒋钦踏步上前,冷笑不止。

    想用话引老子入套,没门,丁寿暗想“国朝律法不因言获罪,只要你们按着规矩将奏疏递交银台,陛下没有旨意之前,本官无权治你们的罪。”

    我的天啊,你倒是早说啊,一帮言官这才松了口气,寒风穿林,觉察身上冷汗涔涔,通体冰凉。丁寿嘴角一勾,缓缓道:“至于上疏以后,你们是妄议朝政还是诬谤忠良,是功是过就得自己担着了”

    众人心中又是一紧,这么忽上忽下的心境,让这般士大夫小心脏压力有点大。蒋钦哈哈一笑“时穷节乃现,吾辈风骨,不劳缇帅挂心。”

    “子修所言正是,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吾辈所为,岂是鹰犬爪牙所能领会。”戴铣昂然言道。

    “子修与宝之说得对,我等为国上疏,何罪之有!”“锦衣武臣,妄想堵塞言路,摧折士人风骨,真真不自量力!”

    “今日文会高谈之所,竟有小丑跳梁,众位仁兄,将他轰了出去!”有人领头,与会众人群情激昂,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揎拳捋袖,摩拳擦掌地奔丁寿围了过来。

    “贤弟丁大人,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暂且避避吧。”王朝立脑子方才还处于“宕机”状态,丁寿党附刘瑾,囚禁牟斌,查抄车霆,驱逐刘谢,百官伏阙又将他与八虎并列,南都士子都说此人既称“雄狐”必是老奸巨猾,狼眼鼠眉之徒,因此他虽听说过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唤作丁寿,可根本就没往泰山偶遇的那位胎毛未退的小老弟身上想,几万锦衣卫,出几个同名同姓的再正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