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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循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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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是一男一女的两位老人家,方小竹认得其中那位老叟乃是阳煞李爷爷,另一位老婆婆,他则甚感陌生。他虽已认出来人是阳煞李少臣,但由于近日连遇假阳煞的事实,使他不由多了一份警惕之心,不敢轻于相认,所以人站了起来,却并未接话答腔。

    阳煞李少臣大声道:你发什么呆!难道又在想什么鬼心思不成?”

    方小竹无法不答腔了,脸上浮起一丝苦笑,用试探的口吻道:“我是想了李爷爷前天对我说的一句话。”

    “孩子,你是不是有点发烧,为什么说起胡话来了,前天!

    哈哈!我人还未踏入湘省境内,会对你说什么话呢。快过来,见见李奶奶。”说罢,又对那老婆子道:“这位小哥儿就是月霞小姐夫婿的弟弟,为人最是调皮不过!”

    方小竹被说得啼笑皆非,但从对方这几句话中,已可证实他是真的阳煞李少臣无疑了,因为如果他不真的是阳煞李少臣,对自己捏造的试探之词,必然有所顾忌,而不敢任情说话了。

    方小竹依礼见过阴煞黄彩霞,黄彩霞向他注目凝视了半天,道:“果是罕见奇才,怪不得会看上他。”说得无头无尾。方小竹对这片语双字,不便表示意见,眼光落到阳煞李少臣身上。

    阳煞李少臣瞪了阴煞一眼道:“我们各行其事,现在可以分手了。”阴煞黄彩霞笑道:“我们吃过早饭再各办各事不迟。”

    话毕,忽用鼻子嗅了一嗅道:“这桌子旁边,为什么有脂粉香气?”她并没有说方小竹,但方小竹却出乎自然的红起脸来。阴煞斜眼一瞟又道:“这香味,我好熟悉呀!”

    双目精光炯炯的盯住了方小竹。

    方小竹心中有病,不打自招:“刚才有一位姑娘在此站了片刻,和晚辈谈了数语。”

    阴隐黄彩霞急口问道:“是何等样的姑娘?”方小竹半真半假的把陈菁的长相说了一遍,他因为看出陈菁似乎不愿与双煞见面,故话中加了一些维护之词。

    阴煞黄彩霞道:“她那里去了?”方小竹摇摇道:“她身法太快,我没有看清楚。”这倒是一句真话。阴煞黄彩霞身形一闪,失了人影,留下一句话道:“好丫头,我非找着你不可!”方小竹皱起剑眉道:“李奶奶和她有仇么?”阳煞李少臣笑道:“她的事,我说不上来。”

    说着吩咐店家送一份饭来,匆匆吃完,道:“小竹,你准备到那里去?”方小竹不愿说出昨夜之事,却又打不定主意是否就此回家,信口道:“随便游一游!”

    阳煞李少臣道:“我带你去看一处天下奇景,你可愿意?”方小竹既已表明无事在先,只好答应道:“竹儿愿意陪伴李爷爷。”

    阳煞李少臣招店伙结了帐,连方小竹和陈菁的饭费也一并付清,带着方小竹,走出崇阳东门,向幕阜山奔去。

    二人走了一程,前面一片荒凉,四无人烟,方小竹心中想道:“俏是见鬼,这等荒凉之地,有什么奇景可观?”思忖未了,忽听后面有人大声喝道:“前面的小子止步!”

    他回头一看,只见数条人影,急追而来,顷刻之间,便在他身边虎视耽耽围立了八人。

    这时,阳煞李少臣双手一背,垂下眼帘,大有置身事外之慨。八人之中,为首是个六十左右的老叟,一张三角脸,上宽下窄,金鱼眼睛,鹰嘴鼻,鼻子嘴下吊着几根稀稀落落的胡须,未语先嘿嘿冷笑了一阵,这才阴阳怪气的道:“老夫吴良,人称三眼秀才,听说小友身怀‘龙虎玉钱’,可否赐借一观。”

    方小竹不识三眼秀才其人,但觉他说话的语气,尚不过份难听,只道人家真是以礼相求,心想:“龙虎玉钱”一定是在饭店中露了白了,他们老远跟来,就取出让他们见见世面又有何妨,于是取出“龙虎玉钱”高高举起,道:“请各位就在晚辈手中一观好了。”

    那知他“龙虎玉钱”刚刚举起,只见三眼秀才吴良身形一长,右手猛向“龙虎玉钱”抓到,口中的语气也变得非常凌厉地道:“拿来!”

    他的身法至为快捷,尚幸方小竹已存警惕心念,当时右手一缩,斜肩挫腰,闪开三步,躲过三眼秀才吴良一抓。方小竹甚是生气,收起“龙虎玉钱”朗目之中,射出二道懦人棱芒道:“老丈认为小可年轻可欺么!”

    三眼秀才吴良在幕阜地区颇有微名,与同来七人,共称幕阜八煞,这时在众兄弟眼前失手,脸上甚是挂不住,转身又猛扑过来道:“小子,你是找死!”身随掌进,一股掌劲直达方小竹前胸面门。

    方小竹家传擎天十二式,练得足有七八成火候,又加服了“赤阳丹”后,内力大增,这时正好出手一试,以考验自已的成就,当时右掌“苍龙摆首”左掌“一柱擎天”连消带打,反击回去。擎天十二式武林绝学,擎天手方荫臣赖以成名,自非普通艺业可比,方小竹虽是火候功力不足,但施展开来,仍不失其威猛之处。

    三眼秀才吴良见多识广,已知道方小竹不太好斗,自己功力纵是深厚,也无法手到擒来,于是顿收前冲之势,避过方小竹的反击,化掌为爪,直抓方小竹的肩头。方小竹第一次和人动手,所谓初生之它不怕虎,展开擎天十二式,竟和三眼秀才吴良斗得秋色平分,毫不逊色。

    二十招过去,三眼秀才吴良见仍不能使方小竹挫败,自觉老脸无光,不由杀手连施,暴叫如雷。方小竹毕竟年轻,经验不足,时间稍久,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又三招过去,陡闻三眼秀才吴良一声大喝,人影两分,方小竹蹬蹬的退后五步,跌坐地上。原来,他左肩骨被三眼秀才吴良扫了一腿,虽非重穴要脉,却也痛得他浑身脱力,立足不稳。

    三眼秀才吴良一招得手,身形跟进,一声布帛破裂脆响过处“龙虎玉钱”已然到了他的手中,他一阵哈哈大笑道:“凭你这几手三脚猫的把式,也敢抗命不服,今番且饶了你的小命,滚吧?”

    方小竹落败失宝,羞急交加,不由大叫一声道:“李爷爷!”阳煞李少臣慢吞吞的张开苍目,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有气没力地道:“什么事?”

    方小竹只道阳煞李少臣知情后必会大发雷霆,出手讨回“龙虎玉钱”并惩治三眼秀才一番,这时一听阳煞李少臣答话的语气,竟没有半点关怀的成份,忍不住心头一凉,眼中滚落二颗珍珠般大的热泪,悻悻地大声叫道:“没有什么事!”

    阳煞李少臣冷冷的道:“没有什么事就好!”接着又加上一句道:“年纪轻轻,为什么随便求人,真没志气!”

    阳煞李少臣说此话时,内心之中,亦万分难过,以他阳煞的名头,竟容许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伤人夺宝,此事如果传扬出去,名誉上的损失,真是难以估量。此时只因有意澈发方小竹的上进之心,洗刷其高梁子弟的习性,不得不忍心如此,这种苦心,目前的方小竹是无法体会得到的。

    方小竹听了阳煞李少臣的挑激之言,心头更是火起,勉强站起身来,剑原双挑,象指三眼秀才吴良呻道:“‘龙虎玉钱’暂存汝处,总有一天,我要亲自从你手中夺回来!”

    三眼秀才吴良眯着眼笑道:“只要你有本事,老夫兄弟随时候教。”回头喝道:“走!”八条人影,疾驰而去。幕阜八煞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给方小竹的侮辱却是无可磨灭的,他因此被激起了上进之心,终于成为一代大侠,这是后话。

    且说方小竹看着幕阜八煞扬长而去之后,内心恼恨万分,也不理会阳煞李少臣,掉头跛着腿,便欲回城。阳煞李少臣阻住他道:“你生气了么?”

    方小当然是满肚子的气,但经人家提起,却不有挂在脸上。

    讪讪地道:“自己功夫不高,怨得谁来!”阳煞李少臣哈哈大笑道:“三眼秀才吴良,论身份,只能算是江湖上的三流角色,想不到尊府的擎天十二式这般稀松,连这种人物都打不过。”这是什么话,简直把岳阳方家看得一文不值嘛。

    方小竹恨在心头,挂在脸上,不由脱口道:“你行,为什么不出手?”阳煞李少臣笑道:“老夫自有身份,非过上一等一的高手,不屑一斗!”方小竹气无可出,哼道:“像你那类冷血之人,功力再高也一无可取。”

    阳煞李少臣嘿嘿一笑道:“没有帮你的忙,你便说出这种话来,岂不太那个了么?”

    方小竹被说得玉面绯红,低头不语。阳煞李少臣看出方小竹心已生某种感触,不愿再出言相激,语气一缓道:“奇景在望,你还有一游的与趣否?”

    方小竹实已与趣索然,却阳煞李少臣讽刺他气量不够,不由昂然道:“谁说不去!”阳煞李少臣道:“好!跟我走。”这次他尽量施开了身法,平地射出,一步便是数丈,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方小竹牙关猛咬,鼓足全身劲力,紧追而上。

    不过半盏热茶时间,前面的阳煞李少臣已不见了阳煞李少臣所说的话,自己的功力,确是微不足道,差得太远了。

    他主定方向,进入了幕阜山区。幸好阳煞李少臣沿途有标记,可资依循。阳煞李少臣也真奇怪,明知他功力差得太远,竟不停步稍等,使他内心更增几分气恼。

    也不知道了多少时候,仍然不见阳煞李少臣的踪迹,看地势,已然进入山区深处,不容再作湖边杂花繁茂,发出阵阵幽香,令人心旷神怡,烦恼尽除。

    湖心,小岛在恶,远远看去,只见小岛之上,翠线成荫,蓊蓊他边声叫了几句“好!”便有上岛一探之意,可是百数十丈的距离,插翅难渡,徒唤奈何。他只好循着湖边小道漫步走,直向湖中小岛驶去。他这时脑中,再也没有阳煞李少臣这个人的影子了。

    他生长洞庭湖畔,操舟原是好手,不过片刻工夫,便划到了湖心小岛岸畔。这座小岛,面称并不太大,宽约十五六丈左右,到处翠竹成林,满眼青碧,令人赏心悦目。

    他舍艇登岸,穿过竹林,来至一片空阔之地,空地正中有一座青石搭成的小屋,墙上屋顶爬满了青苔,远远看去,碧丝一图,失去了房屋的外形。因为屋门正对着他,所以他才能一眼便看了出来。他一面朝石屋走去,一面扬声向屋中招呼道:“请问,屋内有人么,他连喊数声,屋中寂无回应,他心中想到:“屋中之人,一定是驾舟外出了。”

    接着又惊忖道:“不好,我这小舟可能就是他的,他返程发现小舟不在,回不了家,岂不要非常着急么?”

    想到此处,觉得擅用人家之物,实在有欠光明,于是便决定将小舟送了回去。他三心二意的想了半天,最后又默念道:“我看看这座小屋再走,谅来不妨!”

    于是,他继续向那座小屋走去。屋门虚掩,应手而开,目光扫处,看出这座小屋仅是一个大通间,除了石床石桌石凳之外,墙旁还有一列藏书。全屋打扫得细尘不染,显然屋主人外出不久。

    他走近石桌,见桌上平放著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纸条上墨迹未干,他正自暗暗惊疑,更发现纸上的留字,竟是对他说道:“小竹:”

    我先问你,受辱的滋味如何?求人的滋味又如何?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你安排的,你如果想成为人上人,便应该吃得苦中苦!

    我不勉强你留下,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你如留在这里,或许可能获得很高的成就,也或许会永远离不开这个小岛。你要是不愿留在这里,可以马上驾舟离去,仰仗你父兄渡过一生吧!

    假使你决心留下来,你便应该击毁你的小舟,而将来,只有凭你的功夫,脱出困境了。”下面没有署名,但方小竹知道谁留下来的。

    他轻轻的叫了一声:“李爷爷!”泪珠骤涌而下,他无言默立了片刻,毅然弹去泪水,道:“家中多温暖,还是上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