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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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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正当午后,唐梦周食罢,昨晚一夜未睡,不禁眼生倦意,倒在榻上,渐朦胧入睡之际,忽闻门外生起落足微音,猛然一惊,睁开一线眼帘,只见房门缓缓被推开,人影一闪,现出一短小精悍,目光森冷中年汉子,右臂抱着一柄鬼头刀。

    那汉子目中精芒一闪,左手两指疾骈,迅如虎扑掠在床沿,猛朝唐梦周胁下死穴点下。‘叭’的一声,如中败革,唐梦周身形迅快翻起,左手五指一把扣着那汉子腕脉要穴,右腕一晃,那中年汉子一柄鬼头刀已落在唐梦周手中。

    那汉子面色大变,道:“原来阁下竟会武功。”

    唐梦周冷笑道:“朋友做梦也未曾料到吧!你为何向在下施展毒手?”

    劲装汉子只觉一股行血循臂攻上,宛如万蛇穿体,额角冒出豆大汗珠,悸惧已极,颤声道:“小人奉命而为,不知其他。”

    “奉何人所命?”

    劲装汉子摇首道:“小的委实不知此人来历,奉命杀死阁下后,壁上留一血书方天齐杀!”唐梦周剑眉一剔,暗道:“移祸江东,此人心计太险毒。”冷笑道:“这话骗不到在下,哪有不知主使人即为其盲目驱使。”

    蓦地——

    门外传来一声朗笑道:“他所说乃是实情,阁下纵然杀了他于事无补。”说时门外走入一英气逼人少年。

    此人年岁约莫二十五六岁,白净四方脸膛,浓眉虎目,肩头显露一柄银戟,抱拳笑道:

    “此中经过兄弟均曾耳闻目睹,方才阁下即使熟睡,兄弟也不让鼠辈得逞。”

    唐梦周落指如飞,点了劲装汉子昏穴,送往榻上,双拳抱着笑道:“尊驾大名可否见告?”

    “不敢?”浓眉虎目少年抱拳答礼道“兄弟昆仑门下吕剑阳,家师纯阳观主,阁下就是唐公子么?”

    唐梦周道:“在下贱字梦周,吕兄请坐。”

    吕剑阳欠身坐下,手指那人笑道:“兄弟来济南已三日了,无事闲游景物,偶见此人与一面目猥琐汉子,目光闪烁,神色不正,同投入邻近一家客栈后院中,兄弟见状可疑,不由动了好奇之心暗中蹑入,只见一敞开窗户房内端坐着一黑衣蒙面老人,面前桌上置有四盘菜肴,三付杯筷”

    唐梦周道:“那蒙面老人是何来历?”

    吕剑阳摇首笑道:“兄弟不知,二人进入房中,那面目猥琐汉子向蒙面老者躬身施礼道:‘属下将他请来了?’

    老者微笑道:‘你们两人坐下。’

    手指桌上另一木盘,盘内置有十锭黄金,澄眩辉目,道:‘老朽托你办一事,事成后这百两黄金便是赏银。’

    此人望了黄金一眼,露出贪婪之色,谄笑道:‘不知阁下吩咐何事,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蒙面老者笑道:‘此不过举手之劳,老朽托你杀一人能办到么?’此人当时楞住了,蠓面老者又微笑道:‘此事老朽已有万全安排,决不连累你,你先将黄金取去,事成后你带着百两黄金远走高飞,鹰爪捕快决不会想到是你。’

    此人显然为之心动,道:‘但请阁下吩咐。’

    老者微微一笑,举杯相敬,道:‘乾了这杯也好说话。’

    三人一饮而尽。

    蒙面老者即言明唐公子是何形像,所在大明客栈房间位置方向,命此人由店门而入投宿,俟机刺杀公子,壁上血书’方天齐杀’四字’”

    唐梦周不禁目露骇然之色。

    吕剑阳接着说道:“蒙面老者言毕,只见面目猥琐汉子面色惨变,跌翻在地,七孔中黑白齐涌,瞬眼间形销骨化。此人惊极色变立起。

    蒙面老者沉声道:‘你酒中已放有剧毒,事成后可来此处面见老朽,老朽赐服解药就是,百两黄金相赠决不食言。’经过详情即是如此。”

    唐梦周目露茫然之色,道:“在下从未与武林中人结仇,这蒙面老者为何要杀害在下。”

    吕剑阳道:“此不过移祸江东、借刀杀人毒计,只有面目猥琐汉子知道蒙面老者姓名来历,毒酒赐杀灭口,杀鸡吓猴,使此人不敢畏缩,万一事机败露,此人也不知蒙面老者真实来历。”

    唐梦周摇首苦笑道:“此诚不可思议。”

    吕剑阳道:“眼下武林中崛起数位隐名凶邪,各自秘密组织帮派,图谋霸尊江湖,但各不相容。方天齐无疑是蒙面老者强敌手下一重要人物,移祸江东,藉官府之力,遂其铲除异己之谋。”

    唐梦周点点头,道:“承蒙相告无任心感,在下料测内情恐非如此简单。”

    吕剑阳浓眉一轩,朗笑道:“兄弟不说,公子也心中明白,无非因飞凤镖局失落暗镖而起。”

    唐梦周冷笑道:“池鱼之殃,不堪其扰,故在下决意查一个水落石出。”

    吕剑阳道:“但不知公子如何着手。”

    “自然先从太原飞凤镖局着手。”唐梦周说着望望吕剑阳一眼,目露真挚之色,接道“吕兄,你我最好以弟兄相称。”

    吕剑阳朗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吕某托大称呼你一声贤弟了。”

    唐梦周道:“小弟初出江湖,对武林之事甚是陌生,以后还要吕兄多加指点。”随即旋身震开匪徒穴道。

    匪徒一睁眼,翻身爬起,一眼看到两人,不禁魂不附体,将身跪下叩头如捣蒜,乞哀饶命。

    唐梦周问出详情,与吕剑阳所说一般无二,那引他来此面目猥琐汉子名叫李四泰,乃东阿黄河蛇帮上一名小舵把子,系东阿县著名地头蛇,鱼肉乡民无恶不作,匪徒乃聊城一带夜闯空门独行盗钱吉。

    吕剑阳笑道:“如今李四泰已死,尸骨无存,那蒙面老者必定是黄河船帮上的盗魁,死无对证,此贼如何发落全仗贤弟了。”

    唐梦周略一沉吟,唤来店伙,书一函送交有司。

    两人闲谈了一阵,结伴乘骑登程,取道桐城驿,循聊城斜出大名,横越河北向晋省而去。

    西风萧瑟,斜阳影里,聊城已隐隐在望。

    吕剑阳勒住丝缰,笑道:“吕某有一世交范永泰,昔年亦是武林人物,豪迈不羁,古道热肠,现已封刀归隐,就隐居在此不远,多年未见,甚是想念,贤弟有意同往么?”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唯吕兄马首是瞻。”

    吕剑阳道:“好。”丝缰一带,转入官道旁一条黄土小径。

    约莫奔出五七里远,遥见竹林遮眼,葱绿迎风摇曳,隐隐可见堡墙屋瓦,炊烟冉冉升起。奔至临近,只见一道护庄河环绕,吊桥已然悬起。

    吕剑阳道:“天色未晚,为何将桥收起。”

    忽闻对河高声叫道:“两位来到敞庄为何?”

    吕剑阳高声道:“在下昆仑吕剑阳,路经贵庄,意欲拜见范庄主。”

    “吕少侠请候着,容小的禀告。”

    片刻,吊桥悬松闸轧轧放下,传来苍老豪迈大笑道:“吕老弟,什么风吹来的?令师可好?”

    只见一条人影掠来,现出一貌相威武长髯老者,目露喜极之色,拉住吕剑阳双手不放,继而目光转注唐梦周面上,道:“吕老弟,这位朋友是谁,快与老朽引见。”

    吕剑阳道:“这位是抚台大人公子唐梦周。”

    范永泰神情一肃,继又哈哈大笑道:“老朽救星天降,唐公子快请快请!”

    抱拳一揖,肃客迎入庄中。

    这所庄堡人烟稠密,不下六七百户,巷衢纵横,范永泰所居是一八字照墙,三进大院建造极为坚固宏伟。

    分宾主落座后,吕剑阳道:“范世伯,莫非贵庄遭了什么变故么?”

    范永泰闻言捋髯长叹一声道:“事由犬子引起,距此十五里外有一恶霸汪遇吉,乃飞鹰帮分舵主,近年来飞鹰帮声势逐渐强大,门下网罗之众,高手不仅包括中原道上黑道高手,亦有不少正派门下在内,帮主太极金剑武耀煌精明多智,武功高强,俨然有图霸中原之意。”

    吕剑阳点首答道:“这个小侄已有耳闻。”

    范永泰道:“是以追魂镖汪遇吉胆子越来越大,鱼肉乡民,私设公堂,作威作福,三日前汪遇吉劣子汪龙强抢民女充作妾媵,正巧为犬子所遇,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汪龙不幸为犬子重伤刀下,抬回不久即不治身亡。老贼先发制人,抢先告了官司”

    唐梦周道:“聊城县如何发落?”

    范永泰苦笑一声道:“全衙上下莫不与汪遇吉老贼互通声气,狼狈为奸,晌午之前县衙捕头驾临敝庄,要提拘犬子范文宗,老朽诿称犬子畏罪潜逃,待其返庄亲自送往服罪,捕头气势汹汹,仅限今晚,明晨即须老朽抵罪。”

    唐梦周俊目中逼泛怒光,冷笑道:“居然有此脏官。”

    范永泰摇首叹息道:“老朽决不畏法,只要公允,老朽及犬子领罪就是!公门中人离去不久,老贼派人前来索赔恤银五万两,尚须听命于飞鹰帮,不然约地比斗,誓复其子血仇。”

    吕剑阳冷笑道:“纵然令郎投案领罪,只怕日后亦无宁日!罪不在令郎,此事迟早终须发生。”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范庄主无须忧虑,聊城县衙自有在下筹划对策,至于汪老贼索偿约斗,庄主昔年武林豪雄,必胸有成竹,如有驱策之处,吕兄与在下愿效棉薄。”

    范永泰满怀愉悦,满天阴霾俱一扫而尽,这时大厅上已摆下两桌丰盛酒筵。范永泰延请唐梦周上座,唐梦周怎会应允,仅就侧席客位。接着只见厅后走出四人,系范永泰三子一女,长子范文宗,次子范文广,三子范文昌,幼女范文珠年仅十四,长得异常秀丽,明眸皓齿,亭亭玉立。

    吕剑阳与范文宗最是投契,执手寒喧,并舆唐梦周一一引见。

    最后又走入六老四少,六老昔年均追随范永泰闯荡江湖多年的老辈英雄,谊如手足,就在此落籍,躬耕务农,贻养余年。

    宾主间杯觥交错,言笑尽欢,宴到中途,唐梦周忽冷哼一声,手中一双竹著望一扇长窗外疾如电闪飞去。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接着传来重物堕地声响。

    范永泰面色一变,范文宗疾跃而出,片刻挟着一黑衣带刀汉子进入大厅。只见那黑衣劲装匪徒目眶中流出殷红鲜血,一双竹著深嵌入匪徒目中,无疑双眼已盲。

    吕剑阳及范永泰群雄骇异失色,惊的并非匪徒居然在周密防范中潜入,而是惊异唐梦周这一手暗器手法已臻化境,自愧望尘莫及。

    范永泰随命庄丁押出听候发落,目注唐梦周笑道:“老朽尚未知唐公子身负旷绝武学,不言而知令师必是武林奇人,是否可赐告老朽?”

    唐梦周微笑道:“雕虫小技,无师自通之学不值一笑。抚署府中武师与不少大内高手往来稍住,在下难免耳闻目濡,见猎心喜,偷习一招两招也是有的。”

    范永泰知唐梦周深藏不露,也不追问,呵呵大笑道:“唐公子忒谦虚了。”立起举杯相敬。

    范文珠与范文宗附耳密语,范文宗面有难色,摇首低叱,但范文珠苦苦厮磨着,神情似是在乞求什么。

    范文宗微瞪了其妹一眼,侧脸低声向吕剑阳密语。

    吕剑阳含笑皱眉道:“待此间事了,小弟定代为转求,成与不成非小弟所能应允。”

    席终人散,范永泰准备了一间客房,被褥换洗一新,亲身领着唐梦周、吕剑阳走入,坐陪片刻后告辞而出。

    室内两榻分列,窗明几净,陈设古朴雅致。

    吕剑阳道:“追魂镖汪遇吉一人事尚易为,只是飞鹰帮声势强大,稍一不慎冤冤不已,堪为隐忧。”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忖料太极金剑武耀煌决不会为了汪遇吉小题大做,妄启干戈,小弟倦极欲眠先睡了。”说罢卸去衣履,拥被而卧。

    吕剑阳哈哈一笑道:“贤弟言之甚是。”亦吹熄灯火睡下。

    一宿无话,天色未明,唐梦周、吕剑阳已自起身盥洗。庄内则枕戈待旦,彻夜未眠,范永泰一干人等轮替巡视,防匪徒偷袭,一夜无事。

    天未大亮,范永泰独坐大厅沉思,一名庄丁飞奔而入,禀道:“县衙张捕头率领一干人役到来。”

    范永泰目中怒光暴射,须发无风自动,但倏地收敛如常,高声道:“说老朽有请!”

    庄丁迅快退出。

    须臾,一个青衣老者,双目隐泛威棱,神态安详,负手走人,后随四名捕快,淡淡一笑道:“事非得已,重扰宝庄,望乞见谅。”

    范永泰抱拳笑道:“不敢。”

    青衣老者面色一沉,说道:“令郎回来了么?人命关天,这档子事既然闹到公门,自有王法在,庄主速速交出人犯,张某也好交差。”

    范永泰忙陪笑道:“犬子已回庄,老朽责以大义,犬子自愿投案,大人请稍坐,容老朽唤出犬子。”说着高声命备酒席一桌。

    青衣老者眉峰微微一皱,道:“庄主不用费事了。”

    范永泰道:“老朽怎敢慢客。”说着抱拳一揖,快步走人后进。

    咄嗟之间,酒席已自摆上。

    青衣老者嘴角隐隐泛出一丝冷谲笑容。

    须臾,范永泰已快步走出,含笑道:“犬子在内收拾衣物,辞别其母后便即出来随投案。”

    说着趋前下步,低声道:“昨晚寒舍来了一位嘉客,说是与大人多年旧识,是否可入内相见。”

    青衣老者面色一怔,冷冷笑道:“何不请出相见。”

    范永泰道:“还是入内相见的好,大人如是不去,恐与你前程不利,丢了捕快还则事小,只怕是身首异处,全家抄斩。”说至最后两句,语音微弱,送入青衣老者耳中,却字字清晰。

    青衣老者闻言不禁面色大变,道:“这是何人?”

    范永泰道:“大人见面就知。”

    青衣老者冷笑道:“就请庄主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一花木扶疏院落,横列一排精舍,身未踏至檐下,突闻一个清朗话声道:“张头,你好大气派威风,聊城县治之下有你这么一个捕头,真乃苍生有福,万民载德啊!”青衣老者耳闻语音异常熟稔,但一时间忆不起是谁,呆得一呆,高声答道:“阁下何人,快请”

    话声未了,一眼窥见窗内端坐着唐梦周,不由大惊失色,抢步入室,惶悚请安道:“小的不知公子在此作客,只怪庄主未曾说明,不然小的怎敢失礼。”

    唐梦周冷笑道:“张头,真象查明了没有?”

    青衣老者面有愧色道:“小的只是奉命差遣,身不由己。”

    唐梦周轻轻一拍桌案,喝道:“胡说!我知曲不在你,但你应据理力陈,为民父母者,岂可漠视民命,贪赃枉法!最可恨乃竟与匪盗勾结,罪大恶极,张头,你去回覆知县,听候提参,全衙上下俟新官到任按律治罪。”

    青衣老者面如土色,惶恐抱拳道:“小的这就回去覆命,罪在胡大人偏信田师爷片面之词,但求公子宽恕一次。”

    唐梦周面色冷寒如水,道:“一切详情我均已查明,宽恕可以,张头,你必须听我的!”

    青衣老者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下,答道:“小的怎敢不服从,公子但请吩咐。”

    唐梦周颔首道:“好,附耳上来。”

    青衣老者耳听密命,连连点头称是,却目露诧容道:“公子说的一点不错,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中人来管,但小的有句不当之言,不知该讲不该讲?”

    “你说说看。”

    青衣老者道:“公子身份有别,又不擅武功,卷入武林是非甚属不智,”

    话犹未了,唐梦周微笑道:“你怎知我不会武功?”说着立掌如刃,随手向案头一角切去“嚓”的一声,案角落地,断处平整光滑,如刃切腐。

    青衣老者不禁骇然瞠目。

    唐梦周道:“张头,你可以走了,一切莫露出声色,要是你敢在外张扬一句我在此,我必取你项上人头。”

    青衣老者喏喏连声,告退而出,来至前厅,只见范永泰与一干捕役笑谈,即道:“你等急速回衙,少庄主自与我同往。”

    俟四名捕役走后,双眉一皱,笑道:“范庄主,你怎么不早说与咱们抚台公子是旧识?天大的事在下自会从中斡旋,自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范永泰含笑道:“人命关天,王法森严,老朽怎知唐公子有这大力量。”

    青衣老者苦笑一声道:“庄主哪知唐公子是当今东宫娘娘义弟,休说我这小小捕头,就是王公大臣见他亦要礼让三分。”说着告辞而出。

    范永泰亲身送至护庄桥上,精神奕奕快步走回大厅,只见大厅内酒席上端坐着吕剑阳及三子一女,急忙问道:“唐公子呢?怎不相请入席。”

    范文宗道:“唐公子独自一人在向昨晚被擒匪徒问话。”

    吕剑阳笑道:“唐贤弟行事莫测高深,心计尤高,小侄虽然与他交浅日短,却有知人之明,世伯必可化难呈祥。”

    说时,唐梦周已飘然走出,说道:“张捕头走了么?稍时追魂镖汪遇吉必派人前来,庄主若不以在下越俎代庖为忤,请容在下应答如何?”

    范永泰忙道:“公于是敝庄五千老幼恩人,说什么越俎代庖,真令老朽惶愧无地自容了!”

    唐梦周道:“庄主越说越见外了!你我俱是性情中人,以豪侠自命,拔刀逞快,了了恩仇,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来,庄主应罚一杯。”

    范永泰哈哈大笑道:“老朽愿领罚。”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蓦地——

    一个抱刀黑衣汉子快步奔入,禀道:“七指灵猿鄢飞雄率同三人求见。”

    范文宗道:“鄢飞雄是汪遇吉身旁第二高手,阴险毒辣,诡计多端,还得留神一二。”

    唐梦周道:“文宗兄且请避开。”

    范文宗离座而起,闪入屏后。

    唐梦周道:“唤鄢飞雄人庄。”说着取了一方黑巾蒙住面目,昂然坐在上首。

    片刻,七指灵猿鄢飞雄率三劲装捷服、行走矫捷汉子进人大厅,见范永泰等人均端坐席上,傲不为礼,不禁冷笑道:“范永泰,你死期将至,尚胆敢傲慢无礼!”

    唐梦周打量了鄢飞雄一眼,见鄢飞雄才不过四旬左右年岁,体瘦身矮,满头黄发散拂披肩,皱脸光颔,一双眸子晶圈闪溜,阴森慑人心神,右掌仅有二指,神情举止类似猿弥,朗笑一声道:“鄢飞雄就是你么?借你之口转告汪遇吉,索偿之事休提,三日后我等自去黑虎庄作个生死了断。”

    鄢飞雄闻言不禁心神一凛,凝视在唐梦周面上道:“尊驾是何来历?又何必隐秘本来面目。”

    唐梦周冷冷笑道:“你来此是问我来历的?”

    鄢飞雄目光灼灼,不禁语塞,狞笑道:“何必三日后,今日即可了断!”

    唐梦周朗声长笑道:“鄢飞雄,你是嫌活得太久了么?如等不及,尽可叫汪遇吉前来授首。”

    七指灵猿鄢飞雄狠狠望了唐梦周一眼,猛一顿足,阴笑道:“好,这话是尊驾说的。”

    一挥手转身便走。

    “慢着!”唐梦周一声大喝,倏地立起。

    鄢飞雄不禁一怔,转面冷笑道:“尊驾还有何话说?”

    唐梦周道:“你们四人须爬着出去,如敢说半句不字,别怨我心辣手黑。”

    鄢飞雄闻言不禁面色一变,伸手拔出肩后钢刀,放声大笑道:“尊驾也太目中无人了,鄢某宁折不弯,爬着出去今生休想!”

    其他三劲装汉子亦横刀怒目相向。

    唐梦周右手突一按桌,虚空拔起,其快无比落在三劲装汉子面前,冷笑道:“你们也胆敢违命么?”

    三人凶目一瞪,大喝出口,三股刀芒卷袭而出。

    随即只听三人惨嗥出口,刀光一敛,三人直立如山,口中溢出殷红鲜血,忽地齐腰断裂,尸分六截倒地,不知怎地一柄钢刀竟落在唐梦周手中。

    大厅内群雄均未瞧得唐梦周如何夺刀及出手一击。

    但——

    眼见却是事实,如此辣毒的刀法非但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

    七指灵猿鄢飞雄不禁面色惨变,额角豆大汗珠渗出,强自苦笑道:“原来尊驾乃是武林高人,鄢某自知不是敌手,三日后在敝庄恭候大驾就是。”

    唐梦周冷笑摇首道:“那不成,在下说过你须爬着出去,言出必行,不然在下威信何在?”

    鄢飞雄目中充满怨毒之色,钢牙猛咬了咬,道:“鄢某也说过宁折毋弯。”

    这句话是他鼓足了勇气在牙齿缝内迸出的。

    唐梦周朗笑道:“好,想不到你竟是硬骨头!但在下言出必行,从无讨价还价余地,一再违命,两罪并罚,七指灵猿今日罚作秃指废猿!”

    “猿”字出口,刀光一闪。

    快得眩目,当啷一声,鄢飞雄手中刀脱手堕地,鲜血如注涌出,鄢飞雄仅剩的七指根根离掌飞落。

    手指连心,鄢飞雄闷嗥一声,伸出血淋淋的秃掌,厉声道:“尊驾也委实太心狠手辣了。”

    唐梦周冷冷一笑,说道:“在下自问尚比不上汪遇吉,你可以走了。”

    鄢飞雄知再说狠话徒然自取其辱,一闻此言,如逢大赦,身形疾转,猛感两足腿弯处宛如虫噬了一口,由不得双足跪地。

    只听鄢飞雄鬼嚎一声,一双秃掌落地,似身不由主地爬了出去。

    唐梦周大喝道:“送鄢老师出庄!”

    迅疾奔出一双庄丁,尾随鄢飞雄而去。

    这不过片刻功夫,但厅内气氛紧张刺激,令人喘不过气来。

    唐梦周缓缓扯下蒙面乌巾,面含微笑,俊美儒雅,与方才判若两人。

    大厅诸人似在沉梦中醒来,长吁了一口气。

    唐梦周微笑道:“庄主,倘不出在下所料,这两天汪遇吉不敢来此骚扰,定然四出邀请黑道高手赶来助拳,也许传讯飞鹰帮总坛。”

    说着立起,举杯敬了一杯,又道:“在下须立刻外出,最迟明午必回,庄主须嘱咐全庄上下,不可松懈戒备。”离座飘然走向厅外而去。

    范文珠眨眨她那大眼道:“爹,唐公子那手刀法源出何宗,迅快得无法使人分辨,他是如何出刀的?”

    范永泰拂髯长叹一声道:“江湖代出奇人,这话一点不错!老朽有生之年从未目睹如此快的刀法,二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个怪杰,名叫鬼刀蒯秋曹,只因刚愎自负,杀戮奇重,黑道凶邪固视他如虎,望影而逃,即使正派高手亦敬而远之。”

    范文珠嗔道:“蒯秋曹的鬼刀与唐公子刀法一般快么?那唐公子无疑是蒯秋曹衣钵传人了。”

    “你这丫头满口胡嚼。”范永泰面色微愠,低喝道“唐公子怎会是鬼刀传人?相传蒯秋曹用刀,乍起时异常缓慢,无形中有一重森寒逼人的刀气布开,刀势也慢慢进遽,命对方摸不出他刀招攻向何部位,堪进一尺之际,方势若奔雷掣电,对方不及防御立即身首异处。”

    吕剑阳道:“看来不是源出鬼刀。小侄生也晚,从未听说起江湖中昔年有鬼刀蒯秋曹这么一个人。”

    范永泰道:“蒯秋曹崛起武林才不过三四年,但怨似山积。风闻他在太行山绝顶遇上独臂人魔冷飞,激战了半日一夜,不幸伤在冷飞手下,就从此销声匿迹了,江湖中人亦已淡忘了蒯秋曹此人。”

    范文珠嫣笑道:“无疑独臂人魔冷飞艺高一筹,刀法比蒯秋曹更快了。”

    范永泰摇首笑道:“从未听说过冷飞用刀,这一段武林公案似已成谜,无法揭开,因冷飞亦甚久未见露面江湖,或已离开人世,总之唐公子绝不是冷飞或蒯秋曹传人。”

    不道他们闲谈,且说鄢飞雄爬出护庄河桥后,忽然穴道上那种不由自主地使他要爬行的感觉突告消失,忙长身立起,忍着断指奇痛亡魂似地奔向黑虎庄。

    黑虎庄外等候着数名匪徒,目睹鄢飞雄情状,大惊失色,群相掺扶,询问情由。

    鄢飞雄厉声道:“速扶我去见庄主。”

    追魂镖汪遇吉闻听属下传报七指灵猿鄢飞雄受伤奇重,只身逃回,骇然震凛,一见匪徒们掺扶着的狼狈不堪的鄢飞雄,忙命人赐药敷伤,并召来庄内数名高手聚集议事厅内。

    鄢飞雄伤痛稍止,黯然惨笑一声,叙出经过详情。

    汪遇吉惊得面色惨白,木然半晌,苦笑摇首道:“范老贼有此高人为助,除了藉聊城县官府之势,此仇不能报了。”

    只听一獐头鼠目穷酸模样老者道:“借重官府之力最多将范文宗小贼系囚,申详覆审费时,尚未必能如愿以偿,只有传讯总坛遣人赶来相助或能将范庄夷为平地。”

    汪遇吉冷笑道:“咱们帮主治事严谨,订下九杀之条,违者处死,何况近因飞凤镖局失去暗镖,溯因乾坤独叟、王屋盲叟之死,武林已种下暴乱杀劫之机,总坛一再传讯,严戒我等不可无事生非。就事而论,曲在我方,范永泰不足为惧,而是恐蒙面少年引起本帮危机,只怕你我要死无葬生之地了。”

    穷酸老者阴阴一笑道:“有仇不报非君子,不才只消安范永泰一个罪名,凭三寸不烂之舌,兼程赶往大名本堂,说动堂主赶来相助,难道三日后我等束手就戮么?”

    汪遇吉暗想:“这总比坐以待毙为好,到时再走一步说一步了。”勉强一笑道:“那么偏劳贤弟了。”

    獐头鼠目穷酸立时束装就道,向大名府兼程奔去。

    起更时分,已自赶到大名府。

    飞鹰帮大名分堂在一条宽敞长巷中,门墙宏伟,宛然富豪宅第,进出均是缙绅名士,匪徒均由邻巷暗门出入,外表丝毫看不出匪徒巢穴。

    堂主神枪毒判司徒鸿银面大耳,蒜鼻海口,蓄着一部美髯,在大名府开设钱庄粮号,为当地一名巨富,谁也不知他是江湖匪酋,今儿个独坐富丽堂皇大厅上,面色森沉,目泛煞光。

    突然,奔入一个青衣汉子,禀道:“聊城有一李三槐通名求见。”

    司徒鸿目中精芒一闪,沉声道:“唤他进来!”

    片刻,青衣汉子领着獐头鼠目穷酸进入大厅,穷酸躬身揖道:“拜兄”

    司徒鸿大喝道:“住口!”喝声出口,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抛掷在地,喝道:“不准开口,拿去瞧便知!”

    李三槐接过一瞧函面,见是大名府衙官缄,不由心中一震,情知有异,抽出信笺端详,不禁面色大变。

    原来是大名府刑房师爷所书,略谓:“聊城县正堂胡,快驿通报黑虎庄主土豪汪遇吉,结交匪类,鱼肉乡民,纵子强抢民女,横行不法,均系奸徒李三槐教唆。经查明,李三槐为贵府治下司徒鸿所荐,事因被害人范永泰告诉,人证俱在,本县治下怎容恶徒莠民不法乡里,拘提一干人犯,从严治罪,风闻李三槐畏罪潜逃,必逃往司徒鸿处望缉获归案”

    顿时李三槐面色如土,暗道:“那有如此迅快,其中必有蹊跷。”正待出言。

    司徒鸿面色一变,西厢房中突扑出一双人影,疾若电闪,落指如飞,点在哑穴残穴之上。

    李三槐不由气瓮血逆,骨骼噼剥作响,一身武功已被废去,面色惨变。

    人影一定,现出两名公门捕役,均是内家高手,抱拳笑道:“我等尚须押交聊城,告辞了!”将李三槐紧上镣铐,带出府外而去。

    须臾,司徒鸿面涌杀气,大喝道:“唤江成栋上来。”

    立时只见一个貌像精悍中年汉子飞步掠入,躬身禀道:“堂主有何吩咐?”

    司徒鸿冷笑道:“你立即动身,利用聊城县拘提人犯天明之前尚未抵达之际,赶到聊城分舵黑虎庄,将本帮一应书信密札销毁,汪遇吉等人赐死,装作畏罪服毒身死,不准显露痕迹!”

    江成栋不禁一怔。

    司徒鸿手掌一摆,道:“不用多言,汪遇吉不自敛束,纵子横行乡里,尚敢胆大妄为,惊动官府,影响本帮根本安危,若再吐露本帮隐秘,越发不可收拾,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事了后再到聊城县牢买通禁卒将李三槐灭口!”

    江成栋不敢再言,领命趋出。

    天色未明,风寒霜浓,黑虎庄上灯火仍自通明,似是澈夜未眠,一条矫捷迅快人影投向庄门外。

    只听一声断喝道“什么人?”

    那人影朗声道:“太原分堂密使江成栋。”

    庄门隆隆开启,江成栋沉声道:“帮主颁下法谕,速准备香案。”

    追魂镖汪遇吉率众迎着江成栋,抱拳躬身道:“原来江巡使,李三槐已奉命赶往分堂,不知遇上了没有?”

    江成栋点点头道:“李三槐已赶到分堂,江某就是为此而来,先入内颁下法谕后再说罢!”

    汪遇吉恭谨应了一声是。

    大厅内已摆下香案,江成栋居中而立,道:“汪舵主先取出分舵一应海底密札文书。”

    汪遇吉不禁一怔,目睹江成栋脸色森寒如冰,不敢询问,急急入内捧出一大叠书册。

    江成栋接过翻阅了一眼,喝道:“用火焚去,快!”

    汪遇吉猛然泛上一种不吉之兆,面色大变,望了江成栋一眼,即在大厅内燃起一堆火,将文书海底焚毁,化作片片纸灰。

    江成栋在怀中取出三支线香,点燃后插在香炉中,又缓缓取出纸轴一卷。

    汪遇吉等人肃列江成栋之前,心头忐忑不宁,静听江成栋宣示法谕。突感到一股异香扑鼻,不由天晕地暗,眼前一黑,纷纷倒地。

    江成栋长吁了一声,如释重负,虚空扬掌,灯火齐灭,飘然出厅,高声道:“舵上还有人么?”

    暗中一条黑影疾掠而出,道:“小的四人奉命守护。”

    江成栋沉声道:“唤他们前来。”

    那人嘬嘴发出一声尖锐口哨,屋面上突飞起三条黑影落在江成栋身前。

    江成栋道:“你等四人将厅内什物清除。”

    四人应了一声,鱼贯掠入,只听重物倒地声起,江成栋面泛阴森冷笑,掠回厅内拔下三根残余毒香收回怀内,飞掠出庄向聊城县方向奔去。

    天色方现鱼肚白,露冷霜浓,寒气逼人,田间小道上飘然现出唐梦周身影,衣袂半湿,步履从容,似慢实速,范庄堡墙上突响起一片当当锣声,传呼奔告唐公子返回。

    范永泰率众迎人大厅,争相询问唐梦周往何处去了。

    唐梦周笑而不答,只说星夜奔波,倦极欲眠,倒上床去,蒙被大睡。

    吕剑阳道:“唐老弟胸罗不测之机,此行分明已胜算在握,才可呼呼入睡。”

    范永泰呵呵大笑,心情愉快,自不待言,向范文珠道:“吩咐厨下准备酒食,俟唐公子醒来食用。”

    范文珠响起一串银铃似的娇笑,盈盈走去。

    晌午未半,县衙捕头张清率领一干人役突来范庄求见唐梦周。

    唐梦周已然起身盥洗已毕,闻得张清到来走人大厅,只见张清趋步向前与唐梦周请安,道:“小的特来向公子禀明,此案已平反,田师爷已下监,上官命小的率领人役前往黑虎庄拘提汪遇吉等一干人犯。”

    范永泰不禁大喜过望,诧道:“汪遇吉等均凶顽之徒,恐发生拒捕。”

    唐梦周摇首笑道:“只怕未必,此均仗张头大力维护,在下代范庄主先谢了。”说着长施一揖。

    张清惶恐闪开,连称:“不敢,不敢!”

    唐梦周道:“庄主等只管放胆随张头前去,在下猜测汪遇吉不敢拒捕,恕在下不能随往了。”

    范永泰将信将疑,偕同三子及吕剑阳随着张清浩浩荡荡奔往黑虎庄。

    黑虎庄是一幢宏伟大宅,高墙深院,距最近的民户也有半里,倚山傍林,地利形势极好。

    张清一行走进黑虎庄,只见无人喝阻,不免心中动疑。

    吕剑阳道:“唐公子神态安详,谅无问题,我等只管放心入庄就是。”

    诸人扑入庄内,静悄悄地一无动静。

    张清快步掠入大厅,发出一声冷哼,道:“这倒干脆,都死了。”

    范永泰等鱼贯趋入,不禁一怔,只见厅内倒着廿余具尸体,面色青紫,眼耳口鼻内流出黑血,血丝已乾,附在面颊上,更显得恐怖狰狞。地面上尚弃有一堆纸烬,香案摆设仍在,追魂镖汪遇吉目瞪口张,似死前恐惧已极。

    范永泰这等老江湖人物,竟瞧不出汪遇吉死因,与吕剑阳面面相觑,目露诧容。

    张清冷笑道:“也好,他们自知罪大恶极,难逃法网,均畏罪服毒身死。”随命令忤作验尸,家产充公。

    这是大悖情理之事,汪周吉等人会畏罪服毒么?决不!即是处境险恶,尽可弃庄他迁,徐图报复。

    一场暴风雨虽然消逝无踪,云开见日,但留在吕剑阳、范永泰心头永远是一个难解的疙瘩,唐梦周此计不但解了范庄大难当头,而且永除后患,一夜间竟然办得如此乾净俐落,真乃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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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太阳显得软弱无力,竟无丝毫暖烘之感觉,西风黄叶,风沙满空,雁行南旋,景物令人徒增惆怅。

    官道上黄尘弥涌,得得响亮奔马蹄声,隐现两骑快马并辔而驰,正是唐梦周与吕剑阳。

    道旁有一小店,吕剑阳啊哟一声,勒住马,笑道:“我们该休息片刻了。”店内奔出小二,接过两骑丝缰。

    唐梦周下骑吩咐小二照料马匹,进入店内唤了酒食对饮。

    吕剑阳举杯微笑道:“唐贤弟,愚兄有句话如骨鲠在喉,非吐后快。”

    唐梦周道:“吕兄是想问黑虎庄之事么?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借重官府之力罢了。”

    吕剑阳道:“愚兄知道,却一切均是迷幻难解,尤其汪遇吉等人悉数服毒,这是人为还是自愿,难道飞鹰帮就此不闻不问么?”

    唐梦周道:“事在人为,请先放心,说穿了也没甚么稀奇。”说着叙出一切经过详情,继又笑道:“当然小弟身份自有其便利之处,换了他人未必如此顺利。”

    吕剑阳闻后钦叹道:“司徒鸿始终不知七指灵猿鄢飞雄受辱之事么?”

    唐梦周摇首答道:“不知。小弟先发制人,大名府刑房师爷信中隐约指出司徒鸿结交匪类,李三槐又是他荐引去汪遇吉那儿的,两名捕快藏在两侧厢房内,司徒鸿怎容李三槐开口?只要唤出一声堂主,飞鹰帮大名分堂就算揭开了。”

    吕剑阳道:“贤弟委实睿智无匹,但贤弟如何知道汪遇吉那儿有李三槐这么一个人,又怎知李三槐会去大名府求援?”

    唐梦周道:“小弟在被擒匪徒口中得知李三槐为汪遇吉身旁狗头军师,阴狡无比,一切坏事均由李三槐献计,鄢飞雄逃回禀明所遇,头一个李三槐胆战心寒,留在黑虎庄凶多吉少,为求自保非得离此是非之地不可”

    吕剑阳笑道:“果然为贤弟料中。”

    唐梦周道:“小弟也度料司徒鸿不愿飞鹰帮稳秘落入官府,万全之计莫过牺牲聊城分舵杀人灭口,经大名府捕头面告司徒鸿,只要李三槐一经缉获,星夜送往聊城,即捉拿汪遇吉一干人犯归案,迫得司徒鸿除此下策别无他途可循。”

    吕剑阳摇首赞叹道:“贤弟真乃神人,愚兄望尘莫及,但李三槐仍在聊城牢监中,难保他日后不走口泄漏。”

    唐梦周道:“吕兄放心,试问司徒鸿何等险毒凶残人物,他会放过李三槐么?在聊城捕头张清去范庄之前已在狱中身亡了,非但如此,那奉命执行之人,亦将难保性命。”

    吕剑阳道:“贤弟堪称算无遗策,范庄主自觉无恩可报,只有坚挽贤弟稍住三两日聊尽心意,为何贤弟去意甚坚?”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小弟名列济南五公子之首,游宴狎乐,竟夕待旦,但不过是逢场作戏,目中有色,心中无色耳,何能为儿女事作茧自缚。”

    吕剑阳也是聪明人,心中已是恍然,讶然问道:“贤弟是指范文珠而言?”

    唐梦周微笑不语。

    正说之间,官道远处忽传来奔马乱蹄及鸾铃响声,只见八骑快马,四前四后风驰电掣奔来。

    当先四骑士奔至小店前倏地离鞍飞起落下,一黑衣汉子奔入店内,高声道:“店主,速准备酒饭两桌,丰盛一点,要快!”说时峻冷目光一扫吕剑阳、唐梦周两人,飘然迈出立在门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