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小说网 > 逐王 > 第303章

第303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书香小说网 www.shuxiang.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俩人凭着记忆走到了元家旧宅。

    想象之中,它应该已是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但令兄弟俩意外的是,那宅邸看来虽然老旧、质朴,却并不残破,门楣上的匾额还有新修补过的痕迹,门上挂着一把锈了的将军锁,但仔细一看,只是虚挂着,并未锁上。

    俩人对视一眼,皆有些疑惑,莫非里面住了些无家可归之人?

    元南聿取下了冻得像冰块一样的锁,推开了门,门页发出粗嘎地声响,跨过门槛,眼前出现了一颗高高的银杏树,寒冬腊月,光秃秃的枝丫上挂满了霜雪,那肆意伸展的沧桑与满树银花的高洁相辅相成,以天地为画卷,一股形销骨立的凛然之气仿佛跃然其上。

    那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爬上爬下的大树,树干上那简陋的小木屋,曾经是他们的秘密堡垒,如今在风雪肆虐中摇摇欲坠。

    看着记忆中的一切,兄弟二人难掩心中悲怆,久久不能言语。

    这是他们的家,奈何昔日的幸福已经长埋在冰雪之下,永远不能再见天日。

    元南聿伤怀道:“二哥,这二十年,真像一场噩梦。”

    燕思空鼻头一酸:“若真是一场噩梦,便好了。”

    噩梦起码会醒。

    他们慢慢穿过庭院,走向内院的厢房。

    元卯为官清廉,宅邸不大,不过几间屋舍,这里果然有人清扫修葺,屋子大抵还保留着原貌,旧而不破,但并无人居住。

    难道是梁慧勇派人维护的?可梁慧勇不曾说过,且这二十年他在韩兆兴手下艰难求生,恐怕不敢令人来做这样的事,若被韩兆兴那等卑贱小人发现了,岂能轻饶。

    “不知是谁在清扫。”元南聿道,“回去问问梁将军吧。”

    “好。”燕思空怀着忐忑的心,推开了元卯夫妇卧房的门。

    屋内冷如冰窖,但陈设如旧,与记忆中所差无几,桌上略有一层薄灰,一切都像是主人出了趟门,不日就会归来。

    燕思空忍着落泪的冲动,一一扫过屋内的一切,他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回来,可如今的“家”,只剩下一座冰冷的房子,没有团圆,何以成家。

    他们又去看了俩人小时候的卧房,记忆中它大得多,如今看来却是这样的小,站在那张曾经可以打滚玩闹的榻前,记忆扑涌而上,令人悲从中来。

    掩上门,他们来到了祠堂。

    当年出事以后,元家举家搬去了济南府,将祖宗牌位也都带走了,如今正堂之上,只摆着一个孤零零地牌位。

    走近一看,正是元卯的,不知何人所立,但龛上香火贡品齐备。

    俩人双双跪了下来。

    元南聿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来:“爹,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

    燕思空哀声道:“爹,您在天之灵,可有看着我们?可否保佑我们,保佑辽东。”

    俩人敬了香、磕了头,长跪于元卯的灵位之前,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二哥。”元南聿哑声道,“我们搬回来可好。”

    “我也正有此意。”燕思空难过地说,“叶落归根,我们还能回家,定是爹在天上庇佑着我们。”

    元南聿看着燕思空:“我每每怨恨老天无眼,可想到你我今生今世尚能团聚,便又觉得这天命终是给留了一线生机。”

    燕思空露出一个凄切地笑:“当我知道你还活着时,我便是这样想的。”

    元南聿紧紧握住燕思空的手,那是属于男人的力道:“二哥,在爹的灵位前,你我一同祈愿,今生今世不再分开,好不好。”

    燕思空也看着元南聿,目光是无限地温柔:“聿儿,二哥也不想与你分开,只是这世上之事,总不如人愿……”

    “我不管,事在人为,二哥先答应我。”元南聿满面悲伤,“大哥已经疯了,你便原谅他吧,大姐和娘还在济南府,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了,我们一家人,尚有可能重聚。二哥,不要再与我分开了,只要我元南聿尚有一口气在,我便不许任何人伤你分毫。”

    燕思空含泪笑道:“二哥答应你,二哥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俩人在元卯灵前跪了许久,说了许多过去的事,直至天色暗了下来。

    当他们走出祠堂、穿过庭院,便见着府宅门口有一个老翁,正裹着厚厚的棉衣,拿着扫帚在扫门前雪。

    燕思空不宜叫人看着自己的脸,便戴上了兜帽,厚厚的皮毛遮住了大半张脸。

    “老伯。”元南聿叫了一声。

    那老翁转过了身来,有些激动地叫道:“草民见过元将军。”说着颤巍巍地就要跪下。

    “快快免礼。”元南聿忙道。

    那老翁还是跪了下来,元南聿便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老伯,如此寒冷的雪夜,你为何……”

    老翁抓着元南聿的胳膊,眼中含泪:“草民没想到,广宁百姓还能再盼来一个‘元将军’。”

    元南聿与燕思空对视一眼,道:“老伯可是认识我爹?”

    老翁抹了抹眼泪:“二十年了,记得元卯将军的人,越来越少了,二十年前,若不是元卯将军,广宁就没了呀,广宁百姓,也早就做了蛮子的刀下亡魂,可这么好的官,朝廷却治他的罪……”

    燕思空身体轻颤,胸中闷痛不已。

    元南聿哑声道:“原来还有人记得我爹的功业,记得我爹的冤屈。”

    “记得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老翁抽噎道,“草民这把行将就木的老骨头,能等到朝廷给元卯将军平了反,死也可以瞑目了。”

    元南聿感动地说:“这些年,是老伯一直为我家旧宅修葺打扫吗?”

    “可不止我一人。”老翁道,“二十年来,咱们从没有忘记元卯将军的恩德,偷偷地守着这宅子,如今广宁有难,又有一个元将军来救咱们了,咱们可有希望了,可有希望了!”

    元南聿坚定地说道:“老伯放心,我定会承继我爹的遗志,守住广宁,守住辽东。”

    “多谢元将军。”老翁禁不住老泪纵横。

    燕思空心中酸涩,却又升起一丝丝安慰,原来还有人记得曾经拯救广宁的英雄,这世间只要尚有一个人记得,便是不朽。

    俩人回到驿馆,元南聿用手贴了贴燕思空的面颊:“二哥冻坏了吧,快去暖和暖和,早点睡吧。”

    “你也是,明日便要梁将军派人将旧宅打扫了,早些搬回家住。”燕思空微微一笑,“有咱们兄弟在,决不让金贼染指广宁。”

    元南聿重重地点了点头。

    分开后,燕思空径直往自己的别院走去,刚走进院中,便见石凳上有一个黑乎乎地人影。

    借着稀薄的月晕一瞧,竟是封野。

    燕思空顿住了脚步,见封野已经转过了脸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封野站起了身来,斗篷上竟抖下一层雪,他脸蛋冻得通红,也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思空。”一开口,声音都在发抖。

    燕思空蹙起眉,沉默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封野一眨不眨地看着燕思空,“我想,想与你说几句话。”

    “夜已深,有什么话,还是明日再说吧。”燕思空走向了自己的房门。

    封野几步夺到门前,他夹裹了一身寒气,整个人便像个冰柱子一样,近了一看,长长地睫毛上都是厚厚的一层冰霜,“明日,你也要推说改日,不如就今日。”

    “我与狼王,能说的只有正事。”燕思空冷淡道,“正事,不便在此时此地说。”

    “你我之间亦是正事。”

    “没有什么‘你我之间’。”燕思空道,“狼王请回吧。”

    封野难掩伤怀,他咬了咬牙:“回去哪里?是你叫我来辽东的,是你亲笔写信叫我来辽东救你的。”

    燕思空坦然道:“是我叫你来辽东的,因为只有你出兵才能救辽东。”

    封野口吻有些激动:“空儿,你心中还有我,对吗,你让我来救你,你相信我会来,为了你,千山万水我亦会来。”

    “我是为了辽东。”燕思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封野,“为了辽东,我可以粉身碎骨,别说那区区两个字,便是要我为狼王修祠做赋、树碑立传,又有何难?”

    封野浑身僵硬,燕思空的眼神比辽东的冬雪夜还要冰冷,刺得他肝肠寸断。

    燕思空推开了门:“请狼王回去歇息,社稷为重,某要伤了身子。”说着跨进门槛,反身就要关门。

    封野一手撑住了门扉,双目赤红地盯着燕思空。

    燕思空冷道:“狼王究竟要如何?你从前总说我利用你,对,我利用你,你要报复吗?是要将我下狱,还是要逼我‘侍寝’?”

    封野的嘴唇颤抖着,伤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这一生,纵横沙场,穿梭箭雨,他自认命该称王称霸,从未怵过刀光剑影,可燕思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丝表情,都能轻易让他千疮百孔,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今生今世,恐怕皆是如此。

    “你心里……有我……”封野艰涩地说着,是说给燕思空听,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伸手想去怀中掏什么东西,但已经冻僵了的手,几次都无法探入衣襟,他越急,越是不成,最后懊恼地将怀中之物扯了出来,却掉在了地上。

    燕思空低头一看,是一块巴掌大的、边缘被烧焦了的红色布帕。

    他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