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林雁行又邀请。偏巧此时郁明双腿用力一夹,陈荏的骨盆顿时发出了悲鸣,他飞快地掀开郁明,爬到林雁行床上。“这才对。”林雁行让出位置,满足地躺下。“我感觉这家伙以后要孤独终老。”陈荏恨恨道,“谁能和他同床共枕啊?”林雁行噗地一笑:“你替他想那么远干嘛?”陈荏疲乏地用手指揉捏眉心:“明天五点钟就要起床,他害我到现在还没合眼。”郁明为了应付检查不拆被子,林雁行也没舍得拆那陈荏替他叠的70分被子,身上盖的是件薄外套。他将外套让给陈荏,自己侧过去睡。陈荏问他:“不冷吗?”林雁行摇头。陈荏恭敬不如从命,展开外套盖上。银白月光斜斜地射进窗户,拢着两人的头发,都是短茸茸的。林雁行爱出汗,陈荏原以为他身上会烫,结果真和他胳膊碰胳膊,却发觉光滑而清凉。陈荏想:好嘛,抱也抱过,睡也睡过,往后他要是不收我当打手,我就把这一节添油加醋送法院去,告他始乱终弃。月光正好照在他眼皮上,他嫌太亮躲避着,结果惊动了林雁行,后者忽然翻身。陈荏便在极近处一抬眼,与其四目相对。“?”陈荏问。林雁行说:“我睡不着了。”“嗯?”“我从两岁起就一个人睡觉了,没跟别人挤过。”“一次都没有?”陈荏问。林雁行说:“初中时出去打比赛,宾馆没床位,我和队友只得睡一起,结果他睡着了,我贴了大半宿烧饼。你和人睡过吗?”“……”这个问题歧义太重了,亏他能问出口!陈荏又好气又好笑,心想那你得区分是哪种睡!如果是哄睡和陪睡,那没有过,我从小孤独,备受忽视,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个人。如果是做那种事儿的“睡”,有过,但我一般睡完就跑,渣得很,事后还会躲着不见。因为我不敢和人建立亲密关系,害怕亲密之后就是抛弃,为了不受伤害,总是抢先一步抽身而去。陈荏忽然想起当年在场子做事,场子的幕后老板——一个公子圈里的家伙——非常喜欢他,真心喜欢。那家伙玩儿所有人,就是不玩他,什么事儿都为他做了只差说出口。陈荏也是真心地装傻,结果装到后来,那人在尼泊尔滑翔伞事故摔死了,年纪也就三十出头。陈荏挺后悔的,因为那人不坏,他甚至还想:如果自己不那么躲,人家是不是就不会跑到高山国度散心去?是不是就不用死?世上没有后悔药啊,他自己还死过一回呢。“睡没睡过嘛?”林雁行追问。然后他突然定在那里,直直地看进陈荏的眼睛里去,因为那眼睛里有一种很惨又很伤的情绪,盈盈滚动。“干什么?”陈荏蹙着眉头。“你怎么了?”林雁行理解不了。“没啥……想到我小时候了。”陈荏说,“我也没有和人睡过,我的床是两块木板拼的,很窄很短,睡不下别人。”“那咱俩咋办?”林雁行问:“瞪着眼睛等天亮?”陈荏建议:“背靠背行吗?就当床上只有自己。”他俩现在是面贴面。林雁行翻过身去,歇了会儿转回来:“你不夹人吧?”“别聊了,快睡!”陈荏说。话音刚落,就见门外走廊上手电光闪动,是教官查房!两个大男生好端端地挤一张床,非奸即盗啊!“操!”陈荏猛地挺直了。林雁行一跃而起,想跳到郁明那张空床上去,但两张上铺床之间有一米八左右的距离,视线不清的情况下容易摔伤,他犹豫了几秒,就被教官抓了个现行。“你哪个班的,干什么?!”教官低声喝问。林雁行说:“我……”教官走进宿舍门,用手电轮流照射和陈荏的脸,然后斥责道:“不管你叫什么,我可算认识你了,给我下来,在别人床上干什么?”这真误会了,明明是别人在林雁行床上。林雁行也不解释,乖乖落地,摸着头尬笑。“你,”教官指陈荏,“睡觉!”陈荏赶紧躺平。“你,”教官指林雁行胸口,“回自己床上去!”林雁行便爬郁明的床。教官多了个心眼,伸手在那床上摸了两把,又探进被子里去,骂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学生,好东西学不来,歪脑筋一个比一个足!居然又在床和被子上泼水,你们是嫌基地的被子霉烂得不够快吗?!”教官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对于这种不负责任又偷懒的行为真生气了,揪着林雁行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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