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豐安慰她说:“怎么会。”季蓝手心空了他的手,抿唇揪上他的衣角。电梯快要到了,她却杵着不动。墙壁上的数字转化,3——2——1……季豐回头,“进去吧。”一声清脆的叮咚,于是他的脚步也走不动了,身体僵在电梯口。说因为有人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手还紧紧圈住他的腰。她身体瘦瘦小小的,可是抱着他的力道很大。季蓝脸埋在他胸前,小声地说:“可是季豐,我真的好难受呀。”☆、她的头发香香的,是雏菊的气味。季豊好一会儿没动作。她穿得很厚,外衣蓬松,让他感觉像被一团棉花裹住了。不想惊扰她,所以不动。是为避免更多的触碰,但也并没有把她推开。石曼和护士一同过来,站住脚步,担心地问:“这是怎么了?”他手握上季蓝的胳膊,她也已经听到了身后动静,提前慢慢起开了。两个人都没有解释什么,石曼更担心地看着她的脸,拢了眉心,“是不是更严重了?”医生诊断,季蓝这是海鲜过敏了。季豊想起晚餐时,被她犹豫不决地盯着的那碗鱼汤。龙利鱼加鲜虾,唯一对她来说没关系的只是一小块玉米。季蓝垂着眼,又困又倦的样子。他站在一旁,白炽灯的光亮在她发顶上洒下一圈光辉。她一直没有动静,抬起头的时候,那光又洒在她眼睛里,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映上阴影。四目凝视,他不知道,他的俯视仿佛一种垂怜。他知道,那碗鱼汤她原本是可以不喝的。季蓝被转移到病房输液,护士把纱布剪成片状,湿了药水敷在她脸上,很快就不觉得痒了。她躺在纯白色的床榻上,石曼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季蓝摇头,轻声说:“想喝水。”石曼在她床沿坐着,转头交代季豊:“给蓝蓝倒杯水。”季豊把水给她,温热的杯子外壁被她接过,触碰到他的手指,和水温是一样的,柔软细腻。季豊在一旁坐下。季蓝捧着杯子说:“谢谢。”季蓝就像水,平静而有力量。他潜意识觉得,今晚的她有点不一样,却说不出来。一晚上她都要呆在医院了,石曼陪了她很久,季豊知道她明天有场会议,状态耽误不得,便说:“妈,你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陪着就行了。”石曼并没有起身,季蓝也说:“石阿姨,我真的没事了。”她仰脸看看输液瓶,“一定睡一觉就好了。”明显她脸上的症状减轻了些,没刚才发红了,石曼拎着包站起来,还是不放心地交代道:“有问题马上联系我?”季豊送她到门口,回来的时候,病房内一丝动静都没有。深夜,外头起雾了。他才进来,季蓝便说:“把灯关一些吧,太亮了,我睡不着。”季豊调试了几个开关,只留下几盏壁灯。季蓝身子往下挪着,想躺平下来。他过去,帮她扯了扯被子。“你困吗?”季蓝问他。“有点。”他诚实地说。“那你睡会儿吧。”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说:“行啊。”那里是片阴影,他在里面一靠,只给她看到一个轮廓。季蓝在明,他在暗。所以很清晰地看见她的表情,她以为他真的睡了,眼睛往这边瞟着,神情有些失落。她忍了忍,还是说了:“你真睡了啊?不是说要照顾我的吗?”他故意把声音装得很困,说:“嗯……有事叫我。”季蓝表情马上变得不开心了。她终于转换了病恹恹的样子,好像想和他吵嘴,又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季豊……”“叫哥哥。”他憋着笑,看见她眼睛睁了睁,最后瞪过来一眼,然后翻身拉上杯子,安安稳稳睡下了。季蓝很快睡着了,呼吸平稳,扎着针管的那只手压在被子上。他过去,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很担心她醒来,所以他的动作务必轻微小心,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过。他也并没有休息,一直注意输液瓶的变化,等瓶中液体终于空掉,他叫来护士,帮她换上新的一瓶。护士过来的时候,她依然没有醒。脸上的红疹了大半,他翻开她衣袖看看,身上的下去得更快。季豊眼睛都敖红了,终于放自己休眠一会儿。他睡得很浅,任何轻微的动静都能被察觉。所以季蓝小心翼翼掀被下床的时候,一开始就被他发现了。她的睡衣宽宽大大,布满了卡通企鹅的图案,她为放轻脚步,抬起两手一步步走过来的姿势,也像只企鹅。季蓝是冲着他这里来的,他就要看看,她到底想搞什么鬼。她走近的时候,季豊便闭上了眼。听见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是她拿起了她厚厚的羽绒外套。清新的雏菊气味再次铺满鼻间,她的头发搔过他的手背。接着,那件外套被盖到了他身上。她同样小心地返回的时候,他眯起眼,看着她的背影。原来她也没睡。原来他们两个,谁也没瞒得过谁。高端的私人医院,把病人养成了浑身矜贵的皇亲国戚,据说是间连拔颗智齿都要住院的地方,季蓝要在这里住两日。季豊和张阿姨替换着来照顾她。他在这儿呆了一晚,白天回去休息着,晚上再过来。快下午的时候,被电话吵醒。从被窝伸出手把手机捞下来,眯眼看清了上面的名字,忍耐着接通。江子贺咋咋呼呼地说:“兄弟!回来了?出来聚啊!”季豊闭着眼说:“没空!”“不是吧,就差你了啊!”他听见江子贺那头热闹,不能不给大家面子,告诉他说:“这两天走不开,我妹病了,在医院住着。”总算打发了他,不过两天后,江子贺又叫他出去玩。季豊不喜欢热闹喧杂的场面,而江子贺也不过新得了限量的游戏机,约他到家较量较量。江子贺妈妈给他开的门,季豊一路客气礼貌地,被她送到儿子门口。关上门,季豊就收起谦恭的一面,白毛衣外是一件黑色羽绒服,被他扔到江子贺床上。卧室的主人坐在地板上,激动地狂按游戏键,疯狂地“啊啊啊啊啊”。季豊过去踢了踢他的背,环胸说道:“你爷爷来了,起来欢迎。”江子贺抽出空一仰脸,“哟,这位爷,什么风把您给出来了?”他嬉皮笑脸,声音装得像个老鸨,季豊又踹了他一脚,笑道:“滚!”江子贺还真就放下手中游戏手柄,爬向一旁的柜子,他左翻右翻,从里面拿出来几张花花绿绿的光碟封面。“我表哥去日本旅游,我特地让他带的,好东西要分享,我也没什么见面礼给你,拿去吧,记得还我。”季豊抬手把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挡到一边,懒得多看一眼,坐下来抄起江子贺的游戏手柄,开启新一轮竞赛。他今天戴了副细边框的眼镜,轻盈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眼镜认真盯着电视屏幕,听到江子贺在问:“喂,你谈对象了没?”他不愿分神,简单了当地会他:“没有。”想来江子贺怎么突然问着,他侧眼看看他,想问声怎么了,瞧见江子贺手握橙汁,靠在沙发上,手还托着脑袋,看八卦一样地看着自己。季豊继续打游戏,淡淡道:“我对你这种货色没兴趣。”江子贺把杯子放到地板上,坐得近了点,神神秘秘地说:“知道昨天谁让我给你打电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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